夜冥阑眸光微动，轻握住她的手，温声道：“可是小灵儿，你该明白，君祁的力量是很强的。”

“五百年前，我与天界上神联手，才能将他镇压在天罡山下，而不能将他彻底铲除，你可知道原因？”

沐灵思索一会儿，摇摇头：“不知道。”

“当初君祁成神，靠的是凡人对他夜以继日虔诚的供奉，即便后来他堕入妖道，力量的来源也是凡人，”夜冥阑站起身，“他吸取凡人身上的恶念，将它们转化为自己的力量。所以，除非毁灭人界，否则凡人心中的恶念是永远无法彻底消除的。”

沐灵抿了抿唇：“那君祁会迟早都会出世的对吗？”

夜冥阑点点头：“对，而且很有可能会提前。”

沐灵突然一把抓住夜冥阑的手：“那人间岂不是很快就会迎来一场浩劫？有没有解决的方法呢？”

夜冥阑伸手轻柔地抚摸着沐灵的脸：“若我说，我只能护你一人呢？”

沐灵愣住了：“我？”

“嗯，”夜冥阑将沐灵脸上的发丝撩到耳后，“冥界有我的地方，君祁不敢擅动。小灵儿，你怎么想？”

沐灵抬头看他：“真的一点儿其他的办法都没有了吗？”

夜冥阑幽深的眸子看着沐灵：“凡人对你如此，你还挂念他们吗？比如沐家那些人。”

沐灵道：“你说的是沐若海一家人吗？”她苦笑道，“恨啊，怎么不恨，因为恨，我把宣洛从沐嫣身边抢走，让宣洛失去记忆，忘了他最爱的人，变成供我驱使的阴灵，导致沐嫣一夜白头。这些都是我做的，哪一件是好事？”

夜冥阑眸中满是疼惜：“可是你把宣洛带走，是为了阻止沐嫣继续犯错，抹去宣洛的记忆，是为了保护他。沐嫣一夜白头，是她的报应。她于你如何，你没有杀了她，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

沐灵眼眶变得红红的，伸手搂住他的腰：“如果我杀了他们，还会遇见你吗？或者说，你会喜欢这样的我吗？手上沾满鲜血，就像一个妖怪……”

夜冥阑将她搂进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抚道：“会的，无论是怎样的你，我都喜欢。”

沐灵鼻头有点酸，说话声音也染上了哭腔：“真的吗？”

夜冥阑道：“真的。”

“那……我可不可以提一个请求？”沐灵不自觉地攥紧了他的衣角，“等到君祁出世的那一天，不要把我藏起来。”

夜冥阑心中一紧，那日孟婆对他说的话又回响在他的耳畔：“这一世，她便不再入轮回了……”

“可那日我们分明说好的……”

沐灵从他怀里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他：“我不想做逃兵，因为，我也是一个凡人。”

夜冥阑叹了口气，将沐灵的脑袋按在怀里：“……好。”

后来沐灵好说歹说，才让夜冥阑将灵石留给她，条件是，不能随身携带，又让他在灵石周围设下结界，这才让沐灵留着。

如果君祁本体是以吸取凡人的邪念来壮大自身，那夜冥阑不让沐灵留着倒也能理解，毕竟凡人的邪念是很容易滋生的。

但沐灵总觉得，冥冥之中，她与这些灵石之间有种联系，若是灵石留在冥界，应当也会给那里的阴魂带来灾难吧？

……

黎筠回房后，思来想去，还是将那幅画拿了出来，挂在墙上，画上的人居然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个姿势，贾万宁用左手支着脑袋，右手拿着笔，笔上的墨水滴在纸上，他却全然不觉。

黎筠就这么盯着他出了神，画中的贾万宁突然抬眼看她，笑容明亮：“姐姐这么看着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黎筠急忙移开眼，转身道：“我只不过有些事还没弄明白罢了。”

贾万宁的声音继续从画中传来：“什么问题？我很乐意为姐姐效劳。”

黎筠在床上坐下，她正对着那幅画：“你现在封印还没有解除？”

贾万宁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脸上笑意未减：“是啊，不然我早就出来了，这也算是贾万富给我的诅咒吧，让我一辈子都待在画里，就算出来，也不能离开太久。”

“你之前说能帮我们，能帮什么？”

贾万宁神秘一笑：“我知道你们在找什么，我也知道，昨晚星曜城城主和他的夫人回来过。”

“这些都是你感知的？”

“当然，”贾万宁将笔放下，扭头看了看窗外，“虽说凡人都怕死，但我成了鬼魂以后，感觉却比活着的时候敏锐多了。这也算是一个好处吧。”

黎筠听着没有说话，她正在纠结到底要不要把他烧掉。

见她看着自己，好像在算计着什么，贾万宁忙道：“姐姐，你不会还想把我烧了吧？我可答应你什么都帮你做的。”

黎筠笑得阴恻恻的：“可你还没帮我做什么啊。”

贾万宁苦了脸：“不带这样儿的……”

“你说！你说要我帮你做什么！我做！立刻做！马上做！”

黎筠摸了摸下巴，上下打量着他：“你好像知道挺多的，说吧，你还知道什么？关于我们。”

贾万宁道：“我知道姐姐你啊，二十年前，你出生在一户贫苦人家，父亲是个赌徒，母亲倒是温婉贤惠，可惜遇人不淑，在你很小的时候就病逝了，后来你被父亲卖到了窑子里……”

“够了！”黎筠怒喝一声，“我不想听这些！”下一刻，她就掏出一支点燃的火折子，“信不信我马上烧了你！”

“别别别！”贾万宁吓得躲到了桌子底下，“我错了还不行嘛！我不说，不说了！”

黎筠将火折子扔在地上，二话不说将画卷了起来，扔在桌上，上了床，褪下外衣，用被子蒙住头，想将这不堪的回忆阻隔在外。

“来人！这小妮子跑了！找不回来你们就等着挨揍吧！”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鸨站在院子里，扯着嗓子对面前五个男人喊，“敢跑，抓回来看老娘不扒了她的皮！”

一抹小小的身影颤抖着躲在柴房的门后，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明明是二楼的如月姐姐告诉她的，只要逃出去，她就有活路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一跑，如月姐姐就向妈妈通风报信，她只在柴房躲了一阵，妈妈就大发雷霆，吓得她不敢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