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雨中对话

这天早起，朱年年发现有鱼竟然不在家，后来问了她爹才知道，原来有鱼上山看他娘去了。

却说大妮这回出嫁，她家里是真的下了大本钱帮她准备嫁妆。上回玉娘送到朱一顺这儿的清单，一页纸足足写满了有装衣裳、嫁妆的大木箱，有女儿嫁到大户人家需要备下的一整套妆奁，还有给婆家那边的一众小姑小叔的见面礼……因为朱一顺大字不识几个，这份清单后头朱年年还帮着画了几个提示用的小图。

接下来的这段日子朱一顺基本就是赶制大妮嫁妆的这单活儿了，连之前说的要到镇上、县城里探探情况的事也耽搁了下来。不过朱一顺倒是不着急，朱年年也不急，反正有了计划，一步步脚踏实地慢慢来就是。只要起步了，后头也会轻松许多。

至于村里头的几个丫头之前在朱年年这儿预定的那些木制小玩意儿，朱一顺早就做好了，只是前几天压着暂时没交货。而朱年年此刻就是得了她爹的吩咐把这些东西分送到各家去的。

朱一顺特别交代了朱年年，和村里人做生意宁可自己少赚一些亏一点，价格绝对要公道。朱年年也是认同这一点的，大家都是邻里同乡，能和气相处自然是最好的。而且朱年年本来也没指望靠她们村的那点购买力维持生意，她看上的主要还是她们在初期宣传时的作用。所以不论是因着邻里之间的感情还是为了生意，朱年年肯定是不会做黑心买卖的。

预定这些小玩意儿的，有些是拿着自己辛苦攒下一点零钱的小姑娘，有些则是耐不住孩子请求无奈妥协的长辈，不过不论她们最初是什么心理什么态度，总之在收到朱年年送去的货之后，各个心里都是满意的。主要是物美价又廉，大家都觉得花点钱值得。如此，朱年年这趟任务十分轻松地就完成了。

朱年年回家的路上却是突然下起了小雨，她离家也就几步路了倒不怕淋湿，只是想到此刻还在山上的有鱼，朱年年不禁开始担心了。

朱年年记得有鱼他娘安葬的那座山似乎没什么可以避雨的地方。想到有鱼他娘入葬那天好似也下了雨，而且她爹和有鱼那日回来浑身都湿了，朱年年立即便蹙起了眉头。不行，她得山上去给小鱼儿送伞才行，他那小身板哪里经得起一再淋雨的？别到时候生病了可就糟了！

思及此，朱年年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跑回了家，然后提了把伞便又悄摸摸地溜了出来。她可不想打扰她爹做活，若是她爹知道她要去给小鱼儿送伞，肯定是会把她拦下然后亲自去的。

下雨天山路有些滑，其间朱年年不小心跌了一次，不过好在雨势不大，朱年年加快了步伐，没多久便到了有鱼他娘的坟头了。

迷蒙雨幕中，朱年年隐约能看一个瘦小的身影默默地蹲在一块墓碑前，那身影萧索哀伤一动不动，仿佛一座雕塑与雨雾融为了一体。他大约是想透过那墓碑看到逝去的人吧？朱年年心里这般想着，不由加快了脚步朝那落寞的身影靠近。

雨水早已将有鱼的头发、衣衫打湿，可他却是仍旧执着地蹲在那儿与墓碑对视着，朱年年越靠近越是被一股哀伤的氛围感染。她虽然能理解有鱼怀念他娘的心情，可是想到他竟然任凭自己这样淋雨，朱年年心里又有些生气，这小屁孩一点不懂爱惜身体！

终于在有鱼身边站定，朱年年将伞移到了他上方，然后默默地陪他一起，也不说话。

好一会儿后沉浸在自己哀伤中的有鱼终于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下意识地便抬起了头，这才看到自己头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雨伞。有鱼心里隐隐有个猜测，缓缓偏过脑袋望向执伞人，果然看到了正直直望着他的朱年年。

“你怎么来了？”有鱼的声音带了一丝沙哑，不知是因为长久没开口说话还是因为难受哽咽，亦或是，他已经着凉了？

朱年年心下担心，但也知道有鱼此刻情绪还没收拾好，怕是还不想离开，于是只能悄悄地把伞更往他的方向移了几分。做完这些，朱年年方才开口回答有鱼的问题“见下雨了，知道你上山没带伞，所以给你送来。”

朱年年这话说得很是平静，没有平日的咋呼，或许是因为在这样伤感的地方吧。只是，有鱼听着心里却是一热，一阵温暖袭上了心头，半晌方才艰难地开口道了一句“谢谢。”

朱年年听到有鱼这声僵硬的谢谢心里却是不好受，他心里是不是还一直为那件事怪她？若不是今天到这儿来，朱年年怕是自己都忘了她和小鱼儿第一次见面时她就伤过他的心。

朱年年憋了好久到底还是没忍住，轻咬了咬唇低声问道“小鱼儿，你是不是一直因为那日我帮你娘诊脉的事生我气？”

朱年年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当时临时找的那个借口太伤人。小鱼儿他娘那会儿病得那样严重，小鱼儿肯定是心急又难过的，而她帮着把了脉后为了在小鱼儿面前掩饰自己懂医术的事，随口胡诌说她只是好奇大夫们是怎么把脉的……朱年年越想越懊恼，她怎么就能扯出那么句蠢借口呢！想到小鱼儿当时望着她时那个嫌恶气愤的眼神，朱年年又自责又心痛。

“你不提我都忘了。”有鱼大约是没想到朱年年会突然提起之前的事，微顿了顿方才回应道。

朱年年却是认定了有鱼在那事之后一直没原谅她，不由瘪了瘪嘴低声道“小鱼儿你别骗我了，我知道你一直因为那事不喜欢我……可是小鱼儿，我那天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出那样的浑话了，更没有一丝一毫拿你娘的身体开玩笑的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也没骗你，我早没把那事放在心上了，你不必……”有鱼说着说着便顿住了，因为他在偏头望向朱年年时看到了她眼中似乎闪着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