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年年这一声喊实在惊人，有鱼不由顺着她的视线朝前方看去，甚至那头的老妇人闻声都回头望了过来。

朱年年本还有些不敢确定，这会儿见果然是徐阿婆，忙拉着有鱼就往前头赶去。

“徐阿婆，你回来啦？”朱年年才到跟前就迫不及待地轻声询问道，听得出来她语气很是小心翼翼，甚至带了一丝紧张。

难得看到朱年年这般谨慎的模样，有鱼琢磨着这位徐阿婆身上怕是发生过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此刻望着徐阿婆的眼神中也多了一抹探寻。

“是阿年啊？”徐阿婆和气地看着朱年年，声音听着却很是无力。

朱年年见徐阿婆提不起精神的样子，隐约能猜到她这趟怕是并不顺利，但还是关心地问了一句：“阿婆，事情……有进展吗？”

徐阿婆闻言面上随即便溢满了悲伤，好半晌她才惨然地摇了摇头对朱年年道：“能有什么进展哟？腾阳县衙前后都不知派了几拨人去查了，可是这都两个多月过去了，一点线索也没查到……我可怜的媳妇孙子哦……”

徐阿婆说着情不自禁便掉下泪来，朱年年看着心里也难受极了，虽说事情已经过去有段日子了，可一下子失去两个亲人的伤痛哪里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呢？尤其亲人还去得那样冤，甚至至今还没能将凶手抓到……徐阿婆的媳妇与孙子朱年年也是熟识的，都是淳朴善良的老实人，以这样的方式离去实在太过无辜，也太叫人唏嘘了。

“阿婆，你别太难过了，那放火烧山的恶徒迟早会被绳之以法的。这是涉及九条人命的大案子，官府一天没抓到凶手便一天不敢搁置！”朱年年其实也知道这种情况下自己的宽慰没什么用，只是还是尽力去劝，希望徐阿婆心里能好受一点。

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的有鱼听到这儿才知道原来又是关于那桩山火案的，有鱼不由蹙紧了眉头，此刻看着徐阿婆哀伤的面庞，心态变得很是复杂。

“这么长时间了，我都不敢再指望什么了，只是我那媳妇孙儿实在可怜……”徐阿婆涕泗横流地凄声道，“我那孙儿才五岁啊，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那样大的火烧在身上他该多疼啊，他平常喝口汤被烫着都要哭闹上好一会儿的……”

朱年年听到这儿再也劝不下去，鼻子一酸，眼泪便顺着面颊一颗颗往下淌。她看着徐阿婆悲痛欲绝的模样，又想到那温良贤惠的年轻女人和活泼可爱的小男孩，心口跟被针扎了似的疼得不行。

有鱼静静地看着满脸泪痕的朱年年，内心陷入了一番痛苦的挣扎。她这样难过吗？她一定很想看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吧？

“好丫头，你可别哭了，你哭了阿婆心里更难受……阿婆知道你是最心善的好孩子，乖，咱不哭了不哭了……”徐阿婆说着将朱年年慈爱地揽到了怀里，一老一少就这么抱头痛哭了起来。

好半晌徐阿婆的情绪才缓过来，拍着朱年年的背轻声道：“丫头，回家去吧，阿婆我也得尽快回去收拾东西了，明日就又得赶回县城去。”

“阿婆你才回来就又要走吗？”朱年年闻言不由仰起满是泪痕的小脸望向徐阿婆，“我看着阿婆很是疲累，这么来回赶路身体怎么受得了？”

徐阿婆却是摇头叹道：“没什么受不了的，再怎么样也得忍着。我那儿子如今除了成日偷偷抹泪就只知道去县衙等消息，根本不晓得照顾自己，我不赶回去看着他哪里能放心哦？我就剩他一个啊，他要是再出点什么事，我老婆子也不活了……”

“阿婆，你别说这种话……我听话这就回去，明天再去送你……”朱年年说着从徐阿婆怀中退了出来，用袖子抹去面上的泪痕。

“好孩子……”徐阿婆和蔼又心疼地轻抚了抚朱年年的头发，随后便转身离去了。

望着那略有些佝偻的萧索背影，朱年年刚止住了眼泪不禁又再度溢出了眼眶。有鱼一直安静地看着朱年年，直到此刻才出声劝慰了一句：“别哭了，一会儿回去若是叫朱叔看到了，他会担心的。”

“小鱼儿，我好难过啊。”朱年年看向有鱼，瘪了瘪嘴哀伤地说道。

有鱼闻言只觉得心口一阵发紧，好一会儿才开口对朱年年道：“我知道……”

“徐阿婆憔悴了好多啊，她从前白发没有那样多的……我刚刚想安慰她，可是……小鱼儿，我嘴好笨是不是……”朱年年抽抽噎噎地说着，又是伤心又是自责。

“没有，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有鱼凝视着朱年年低声说道。朱年年的抽噎叫他心里莫名也疼得一抽一抽的。

朱年年闻言不由眼带惊讶地看着有鱼，怔怔地道：“小鱼人，你真好……只是，你怎么突然学会安慰人哄人了？”

有鱼被朱年年这么一问，身子不由僵了僵，只觉得尴尬得很。不自然地睨了眼朱年年，他瞬间又恢复了一贯的面无表情。直到被朱年年盯得实在受不住了，有鱼才别扭地转移话题道：“谁像你似的，安慰人倒是把自己给弄哭了！”

朱年年闻言嘴角不由轻抽了抽，她还指望她家小鱼儿多温柔一会儿呢，怎么这样快就变脸了！

两人到底还是一起往家里走了，路上朱年年突然对有鱼道：“小鱼儿，还记得你上回问过我的问吗？”

有鱼闻言不由微怔了怔，虽然朱年年问得很泛，可他几乎是瞬间就发反应过来她指的是哪个问题。经历了刚刚那一出，她心里有了新的想法再正常不过。

朱年年见有鱼没回应，便主动提起：“你上回问我，若是我有证据，但去官府报案会威胁到自己甚至家人的安危，是否还会坚持报案。”朱年年说着微顿了顿方才望向有鱼一脸认真地继续道，“我记得我上回回答的是我不知道。其实现在要我答，我还是没法做出决定，但是小鱼儿，我可以确定的是我现在更想看到那个恶人伏法了，哪日他被抓到，我一定带一筐臭鸡蛋、烂菜叶往他脸上砸！”

有鱼深深地凝望着朱年年半晌没说话，好一会儿后，他仿似终于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低沉而郑重地对朱年年道：“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