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夫人突然用这样严肃的口吻说出这样严重的话，朱年年当下心头便不由一紧。她不太理解谢夫人的话的意思，她不过是不好意思收谢夫人的礼，怎的就失信于人甚至严重到陷谢夫人于不义了呢？

朱年年惊讶后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谢夫人是在说笑，只是看着谢夫人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朱年年又没了底气，难道说谢夫人这个说法确实？

“夫人，您应该是……言重了吧？”朱年年作为晚辈，自然不好在这个时候反驳谢夫人，是以只能试着用这种委婉的方法去确认。

“阿年，我说的都是认真的，一点没言重哦。”

谢夫人十分认真地又重复了一遍，这叫朱年年最后一点希望都破灭了，她下意识地开始回忆自己是不是曾经做过什么承诺却忘了、失信于谢夫人而不自知？

然而想了好半晌，朱年年还是没想到自己何时由做过承诺。朱年年不免有些泄气，早知道这样她方才就直接收下谢夫人的礼物好了，否则也不会惹出这些不愉快的事。其实就是个礼物嘛，厚着脸皮收下就是了……

“夫人，希望您别因为阿年的不懂事影响了自己的心情。”朱年年是真的不想临别闹出不愉快，这会儿是彻底妥协了，“礼物我就收下了，我代表自己和小鱼儿谢谢您。”

朱年年这反应倒是叫谢夫人意外了：“阿年，你都不想弄清楚我方才为何‘控诉’你吗？这就愿意收了？”

虽然朱年年终于收下了礼物这对于谢夫人来说值得高兴，可看着朱年年明显是被吓到的模样，谢夫人突然有些内疚了，暗怪自己活了几十年倒是做出吓唬孩子的幼稚事来了。

“夫人既然那样说，定然就是确有其事了。阿年做错事哪里还敢深究辩驳……自然要认错改正的。”至于知错这一环，朱年年真的无颜细问了。

“这傻丫头，是不是吓到你了？”谢夫人又心疼又好笑地望着朱年年解释道，“还记得咱们初次在朱溪村相遇时的事吗？当时我出门没有合适的物件能送你当见面礼，于是说好了之后再见要给你补上一份的，你当时没明确说不接受我就当你是默许答应了。”

朱年年听到这儿顿时愣住了，原来谢夫人指的是这事？这么一提，她倒是也有些印象了。

“所以你这会儿若是不收我的礼，可不就是言而无信也叫我失信于你吗？”谢夫人笑望着朱年年却一本正经道，“还有啊，初次见面时你就送了莹儿礼，我这个做长辈的当时没回礼本就已经失礼至极了，现在你还不让我在晚辈面前补回一点脸面吗？”

这话一出朱年年哪里还有反驳的，忙轻笑道：“夫人，我知道自己错了……不过您在阿年心中的形象一直都是温柔慈爱‘神圣’的，绝对没有丢颜面的时候。”

“小丫头嘴真甜。”谢夫人被朱年年逗乐了，随即又认真道，“其实也不真是什么脸面问题，做长辈的送你们些小东西就是礼节与心意，总之你们安心收下就是。”

朱年年这回在没有忸怩犹豫，点头表示受教了。

谢夫人这时突然想到什么，接着又道：“对了阿年，上次你送莹儿的那个你爹亲手做的小物什做工实在精巧极了，不知你爹可有时间，我能否找他定做几件木制品？”

“当然可以，我该感谢夫人照顾我们家的小买卖。”提到自己有想法要做大的生意上的事，朱年年倒是很有兴致，然而朱年年却又不得不遗憾地对谢夫人道，“只不过我爹最近接的预定单子有些多，所以夫人可能会需要等上一段时间。”

“这个无碍，我这儿不急，等你爹忙完这阵何时空闲下来再做我的单子都行。”谢夫人真心赞道，“你爹手艺出众，做的东西放在家用或是收藏都有价值，送人也体面。”

“我爹要是听到夫人这么欣赏他的手艺，一定很高兴。”朱年年也为她爹高兴，同时也越发觉得自己当时劝她爹改回本行的决定明智，这一身本事没法展露实在可惜。

午膳过后，朱一顺一家三口就动身准备离开了，谢致远携同妻子女儿一起为他们送行。

“有鱼，这回这案子能水落石出多亏了你，你年纪虽小，智谋胆量却不比成人弱，心性之定更是远高于常人，我由衷感谢你也打从心底欣赏你。”谢致远郑重地拍了拍有鱼的肩，他说得并不是场面话，说实在的，他甚至有些佩服这个瘦弱的小孩。

有鱼对此只沉静地点了下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朱年年就在有鱼身旁扶着他，想着这谢大人现在应该能理解有鱼就是这样的性子，所以这状况倒也能泰然处之了。

只不过谢大人接下来提及的事就叫朱年年不能淡定了，或者应该说是引起了她极大的兴趣。

“有鱼，不知你有考虑过上学读书的事吗？我看得出常源山长对你十分赏识，若是你愿意，我可以破格推荐你先进腾阳书塾，凭你的资质……”

“谢大人，我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有鱼淡漠地打断了谢致远的话，直接拒绝了。

朱年年听谢致远说话正起劲，有鱼这一打断加拒绝瞬间灭了她心里头那蹿升的火苗。朱年年知道这小孩倔得紧一时半会儿说服不了他，却还是忍不住嗔了他一眼：“小鱼儿……”

有鱼只是抿着嘴没说话。

谢致远长叹了口气，大约是真心觉得可惜遗憾。

谢夫人见场面僵持，忙上前缓和气氛道：“你们一会儿路上一定要多加小心，尤其要时刻注意着有鱼的身子，他身体还虚着。”

朱年年闻言自然转换了情绪和谢夫人与谢莹做了最后的道别。

“对了，茂林那孩子在书院没法赶回来送你们，还望见谅。”谢夫人略带歉意地说道。

朱年年摇了摇头，她倒是能理解谢茂林现在的心情，自己的朋友除了那样的事，他的确需要静心感怀。

考虑到有鱼的身体状况，朱一顺特意花钱雇了辆比较舒适的马车。有鱼与朱年年俩小孩在车里，朱一顺则负责驾车。

“阿年姐姐，有鱼哥哥，一定要记得给我写信！”这是谢莹出来送行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小姑娘不想朋友离开情绪低落得很，这会儿见马车真的开走了，终于忍不住大喊出来。

朱年年听到声音忙掀开马车的小窗帘回头望去，担心谢莹太远了听不清所以只大声回应了两个字：“会的。”

朱年年眼看着谢夫人与谢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不免有些怅然若失。只是看着眼前驶过的街道，朱年年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好像不是出城的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