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间，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急匆匆地从店门口往里屋跑去，宋秋灵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

高景驰！！

离“丰盛米行”不远处，聚集了好些人，密密麻麻地排成数排，推推攘攘，似乎要进去做什么。

米行柜台前的伙计出来点人头，然后和另外一些兄弟商量着什么。

“一个米行需要这么多人做什么？难不成今天有大生意做？”宋秋灵站在离他们不远的街道上静静观望，“可是，看上去不对劲啊……”

围聚在米行前的人一个个都是穿着像车夫一样的短褂子，踩着布鞋，看上去脏兮兮流里流气的年轻小伙子。

米行这么小，怎么可能容得下这么多人？宋秋灵皱起眉头。

“哎，师傅，能把您这身衣服卖给我吗？”宋秋灵回过头，见方才的车夫还在收拾着钱袋子，一些零碎的散钱包在一块手帕里，怕是今天他赚的所有家当了。

“啊？”他有些莫名其妙。

“喏！”宋秋灵又掏出一些银元，“再给你一些银两，你能把这件衣服卖给我吗？”

“太，太多了！我这破衣服值不了多少钱！还，脏……”车夫愈发不知所措，心里想着，这有钱人的品味还真是奇怪。

不过，经不住宋秋灵的话，最重要的是经不住那些钱的诱惑。

这件短褂破旧又有味儿，外加赠送一顶褪色的紫色小毡帽，宋秋灵在路边花坛里抓了一把泥抹在脸上，如此，就连她自己也难以辨别了。

“看不出了吧？”当她换好衣服回到黄包车夫面前的时候，车夫吃惊的可笑表情，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小姐，你，你这是要做什么呀？”

“没什么。”她不愿解释，“对了，你再帮我一个忙吧？你帮我传个口信儿给兰心戏院雅座一号的左蓝小姐，就说我临时有事先走了，叫她们不要等我了。”

见到宋秋灵又要给钱，车夫慌忙摆手，并答应一定把事情办好，随后拉着车就飞奔回去了。

大部队已经开始陆续进米行，宋秋灵挤进人群里，她高挑的身材在一群壮汉堆里，反倒显得娇小，很快就被人群淹没看不见了，站在门槛边看着的伙计也被挤得不见了踪迹。

她看不见路，被夹在人堆里，处处都是男人的汗臭味和叫嚷声，她的背脊被人死命推压着，几乎不敢呼吸，可是她不敢抱怨。

就这么跟着人群进去，渐渐地，感觉头顶的天空变得很灰暗，感觉在慢慢往下走，感觉空气越来越冷。

终于，人群缓缓停了下来，大家散开了，宋秋灵身边充进了新鲜空气，她开始大口呼吸。这时候，她终于看清了——

她和这一大群男人一样，穿着破旧的短褂，正熙熙攘攘地站在一个巨大的地下仓库里，这个仓库庞大得足以装下两艘数吨的货轮。

四周没有出口，只有几扇装得高高的窗户，阳光射进来，映射出空气里悬浮的尘埃；角落里堆积着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箱子、木台、铁器、破椅子……

天花板上已经脱落了一层皮，挂着几盏阴暗的灯，整个仓库不是很明亮，相隔八九米也就看不太清楚了。

她环顾四周，觉得所有人都很亢奋，一个个跃跃欲试，像在准备一场战役。

他们面对着一个小高台，似乎在等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