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须庭的手指伸进对方的头发里,扯出一根羽毛——
“这是什么?”他不解道,“你去掏鸡窝了吗?”
白昕祎如鲠在喉。
他扫了一眼历经磨难的羽毛枕头,试探道:“pillow fight一个人也能玩啊……?”
“才没有玩枕头大战!”她狡辩道,“是质量不好漏毛不行吗!”
他望着满房间的一地鸡毛心想,漏毛漏成这样,老字号旅馆的床上用品也该升级了……
“你很热吗?”他问道。
“没、没有啊!”
“那脸怎么会那么红?”他耿直地关切道,“是不是发烧了?”
“才没有!”她快要恼羞成怒了,“总之你的道歉我接受了,你可以走了啦!”
“不要……”他一屁股坐进沙发里准备赖着不走了,“让我再待一会儿,我房间里的空调好慢热。”
“你到底是来道歉还是来蹭空调的啦!”
“心胸宽广一点嘛……放宽心胸才会变大!”他开始得意忘形地调侃起来。
说她胸小是逗她玩儿的,看到娇小的白昕祎随意地坐在床上,丸子头松松地倒在一边,白皙细长的腿摆成内八字,皮肤看起来很滑嫩……他突然有点希望自己和对方紧抱着的羽毛枕头交换一下身份。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恋爱符”,感觉有些燥热。
“你房间的空调制冷好快。”他没话找话道。
“因为我出门的时候没有关空调啊。”
“嗯?客房的电源只要拔了门卡,就会在两分钟之内自动断电吧?”
“所以我们不是有两张房卡吗?一张用来开门,另一张插在卡槽上供电就行了呀。”她得意洋洋地补充道,“再告诉你个小诡计——老式的机械式卡槽,哪怕塞张名片进去触碰到开关都能通电;但这家旅馆用的是感应式门卡,所以必须是带有感应芯片的门卡才能供电。不过呢,换句话说,只要是感应式的门卡都可以供电——也就是说,你的门卡虽然打不开我客房的门,但却可以给我的客房供电哦!”
“原来是这样啊……”他皱了皱眉眉头,“不过白白开着空调,感觉很对不起北极熊。”
白昕祎叹了口气说道:“走廊尽端不是有供住客使用的制冰机吗?我们去取一点,喝两杯冰水降降温吧。”
他们带着冰桶来到走廊尽头,却发现制冰机里的冰块早就空空如也了。
“去楼下看看,制冰机每层都有。”
可当他们走下楼,失望地发现每层的情况都一样,服务员见状抱歉地给机器添水,不过等冰块制成还需要不少时间。
“到了夏天,用冰量简直急速上升呢。”他说道。
“才不是,一般制冰机里即便冰块被人取走,水也会残留在容器底部。”她指着冰盒说道,“可你看这几台机器,明显是曾被人倒空过,以至于连冰水都一滴不剩了——简直就是洗劫一空!”
“还真是。”他苦笑道,“到底是谁五行缺冰啊?”
华灯初上,当大堂内的座钟发出六声沉闷的低吟,便到了引以为傲的私房菜馆“庶怀”开门迎客的时间。
这是一栋建立在旅店别馆的二层临街木造建筑,褐色的窗板格栅、活水引流环绕的亲水庭院、以及自成一派的素雅装饰,无不流淌着上品的静怡之感。
“庶怀”是旅馆附属的菜馆,菜品仅供住客食用——倒不如说不少食客慕名而来,为了品尝舌尖之味而专程订了客房。
“完了完了……”白昕祎一入座,便被典雅的内饰装潢震慑得难以适从,“头一次来这么高级的饭店,万一坏了规矩,会不会被人笑话?”
“不会啦,吃饭还有什么规矩。”虽然嘴上这么说,傅须庭的内心也不由敬畏三分——风景名胜的招牌饭店到底和自己在乡野小镇开的三流咖啡厅档次不一样啊。
“话说这家菜馆管理也太严格了,用餐前需要上缴门卡……”
她忿忿不平地抱怨,进门时,三人的门卡都被服务员收走,说是用餐完毕、离店时再归还。
“没办法,因为曾有觊觎菜品、但又没能订到房间的食客借用备用门卡混迹在内的事件发生,为保证住客优先,店方只好做出这样的规定。”
服务员送上了菜单,可面对比折子还长的菜名,她又慌了手脚——
“这么多菜,该怎么点啊?”她第一次觉得点菜居然还成了负担,“会不会像西餐一样,有前菜、汤品之分,还要配合适的红酒啊?”
他显然也有些犯怵,索性将心一横,说道:“不管规矩了,你看想吃些什么,尽管点就是,反正我们又不是吃霸王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可是……”
在一旁翻看菜单的林初似乎摸出了门道——
“这家菜馆的菜品好像是按照怀石料理来仿制的……”
“怀石料理?”傅须庭又翻了一遍菜单,“还真是!难怪店面叫‘庶怀’。那就好办了——只要根据自己的喜好点一汤三菜就行了。”
“一汤三菜?”她偷偷扫了一眼别桌五花八门、大小不一的盘碗锅碟,“所以只点四样就够了吗?”
“没错,‘一汤三菜’是怀石料理的基本菜式,你看别人桌上的盘子虽多,其实都是米饭、前菜、小菜、咸菜、甜品、茶水这些由后厨给配置好的菜品。就你本人而言,只要点最基本的一汤三菜就够了。”
“这一汤三菜也不是随便点的哦。”林冲补充道,“其中三菜分别要点开胃菜、锅料理和烤物。”
“你们……都好博学哦……”白昕祎在心中给两人贴上了“有文化的吃货”标签。
“我决定了。”傅须庭将菜单一合,招来服务员道,“我要小青龙刺身、鲍汁河鳗煲和盐烤鮟鱇鱼肝,汤头就用龙虾头熬制、放点时蔬即可。”
“店长好会点哦!”林初两眼放光,“我也要一样的!”
“我也……”白昕祎举手附议,不管怎样,点菜的难关总算平安渡过了。
服务员恭敬地退下,不一会儿便端上了各种窑烧制成的器皿。
作为前菜的黄金蟹膏一上桌便令白昕祎大开眼界——半透明的蟹肉晶莹剔透,蘸上黄金色的蟹膏,不由令人食指大动。她学着另外两人的样子捏着蟹壳的前端轻轻一吸,蟹肉的鲜脆甘甜与蟹膏的肥腻丰腴立刻灌满口腔,余留的残味久久都没有消去。
“太可怕了!”她感慨道,“这真的只是普通的蟹肉吗?”
“这当然不是普通的蟹肉。”傅须庭说道,“这是在深海捕捞的布列塔尼睡蟹,由于睡蟹生长于低温环境,才造就了这种甘甜肥美的肉质。”
白昕祎的赞叹之情已经难以言表了,“不光菜品精致、这家菜馆连摆盘也很考究呢!”
"那是当然,怀石料理么,菜品与器皿的搭配都是经过精心推敲琢磨的,因此每道菜都像是一件艺术品,再加上独具匠心的烹饪手法——难怪即便价格高昂,食客们也是趋之若鹜。”
“据说掌勺主厨还是旅馆老板的私交,专程以百万年薪从米其林三星餐厅挖角过来的。”林初说道。
百万年薪?!她不由咂了咂舌。
当菜品上过大半,作为主菜之一的盐烤鮟鱇鱼肝被端上了桌,白天在旅馆大堂内见到的那群年轻人也来到了“庶怀”。
岩盐撒在“滋滋”冒油的鱼脏上,一瞬间便与食材本身融为一体,散发出阵阵焦香。服务员将鮟鱇鱼肝从铁丝网上撤下,摆放到食皿中,再配以白胡椒和鱼露供食客选用。
傅须庭建议道:“第一口可以尝试一下原味,之后再考虑要不要加调料。”
白昕祎听从了他的建议,夹了一块鱼肝放入口中,甚至都不用咬,肝脏瞬即如同油脂一般在口中融化,细腻肥美的质感在舌尖顺着舌尖滑入喉中,味蕾再度有了全新的感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