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万？”先前戴眼镜的员工对壮汉大呼小叫道，“你在干什么，是想要勒索警察吗？”

水手纹丝不动地说：“一百万，不接受尾号6300的钞票，现金、转账、或者用黄金支付都可以。”

傅须庭点了点头，在其他人的惊愕中，水手回忆起来——

“当我们的船只到达所罗门附近海域时，对方看起来已经完成打捞作业了。设备器械都被提上了甲板，正准备收工。这时，我们船上的马尾辫看见了，便突然吩咐副船长停船，说要和对方船只进行交易。”

“马尾辫是谁？”林初和傅须庭异口同声地问道。

“就是那次委托出船的客户之一，他们同时也负责押船。”

“也就是说，客户不止一个人？”

“一共有四个人。”高大的水手答道。

四个人……！傅须庭和林初不易察觉地对视了一眼——阿恭临死前传递出的讯息“s4”恰巧也是四个人！

傅须庭刚想问那个马尾辫客户为什么要求停船，水手倒是率先讲了起来——

“马尾辫要求我们靠近那艘打捞船放锚，但两艘都是大体量的船只，距离太近容易发生危险，于是他要求启用快艇。

他们四个跳到了快艇上，以快艇打头阵，后面还系着四艘小一些的救生艇。救生艇去的时候上面摆满了箱子。”

“‘摆满了箱子’……也就是说马尾辫是带着东西去的？”

“就是这个意思，回来的时候除了第一艘快艇上坐了人，后面三艘救生艇上都摆满了货箱。说起这件事，还有好几个疑团——货箱是客户带上船委托我们运送的，但是在海上遇到打捞船时，马尾辫却提出要下船与对方船只谈判。”

“谈判？”

“说是要进行交易，”

“他们有透露过什么风声吗？比如是想要做什么买卖？”

“听说是古董，我们本来以为他们是想把自己的货卖给打捞船，没想到那四个人将箱子又带了回来。”

“他们的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马尾辫说是古董，不过……”

“别吞吞吐吐了，实话实说，我又不会不给钱！”眼看问话正在接近核心，傅须庭忍不催促道。

“在箱子刚被装上船时，我们这儿有个年轻水手按耐不住好奇心，偷偷撬开箱子看过——里面只是些废木料而已。”

傅须庭摩挲起了下巴思忖道：“也就是说，那个马尾辫将废物冒充古董……”

“但卸货时，有个箱盖可能因为没钉住被打开了，我瞄了一眼，全是瓶子罐子什么的，估计那个年轻水手是看错了吧。”

“出航的时候是废品，返航的时候是古董……那个马尾辫的女人究竟干了些什么……？”

“不是女人，马尾辫是个男的，而且年纪还很小，看上去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其他三个客户也是男的。”

傅须庭哑然——的确，他被“梳辫子即是女人”这一固有思维给局限住了——其实他自己也扎了个辫子，不过是个短短的发髻罢了。

水手接着说道：“还有件令我们摸不着头脑的事是——那四人既不让我们协助将木箱搬进集装箱，也不允许我们跟随、一同前往打捞船。”

“也就是说，他们四个是独自去对方船只的？”

“没错。”

“也就是说打捞船上的人可能与他们私下达成了交易，但谁也不知道……四个人在船上待了多久？”

“大概半小时吧。”

“这太奇怪了。”一直没有说话的林初忍不住发声，“你们竟然会放任他们去对方船只进行交易！如果发生什么事该怎么办？”

水手不以为然地说：“又不是船员偷货物下船，客户本人的要求，我们有什么办法。”

傅须庭摆了摆手，像是要尽快推进话题，他问道：“那艘船——我是说打捞船，是在四人返回之后爆炸的？”

“大概是返回后十分钟突然爆炸起火。我们还跟客户说他们命大呢！”

“有没有这种可能。”林初用笔帽捅了捅傅须庭的胳膊推测道，“那四个人在阿恭哥的船上动了手脚……”

傅须庭摇了摇头说：“阿恭不可能没有察觉。而且如果装上了足以令整艘船发生不可逆转沉没的爆炸，需要相当大量的火药——在阿恭和船员们毫不察觉的情况下，仅凭半个小时就要使这些炸药遍布全船，恐怕相当有难度。”

“但阿恭哥提到的‘s4’恰巧和那四人匹配啊！”

“‘s4’啊……”傅须庭沉吟了起来，他接着问水手，“那四人没有做成生意却捡回一条命。货箱也安然无恙地带回来了？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这个嘛……”水手挠了挠头，“他们的确是拖了三船货箱去、又拖了三船货箱回，但里面的东西我们作业人员都没有清点。”

“他们生意没做成，应该很郁闷吧？”他戏谑地问道。

“我觉得并没有啊。要我说，还好当时生意没做成，现在这四位客户估计已经赚得盆满钵满了吧！”

“啊？”

“如果他们的货箱里装的是真古董，那以现在的行情，价格恐怕比原先翻了千倍以上！”

“千倍？”傅须庭困惑了，“我看通货膨胀虽然严重，但也就是翻了百倍的样子吧？”

水手摇了摇手，不屑地说道：“东西是东西，宝贝是宝贝，怎么能一样呢？据说现在黑市正在不遗余力地收购、囤积古董，估计是想要独占市场——这样一来价格自然就被他们炒高了！”

林初咳嗽了两声补充道：“对日需品而言的确是百倍。但现在是非常时期，钞票失去公信力，黄金的地位远高于货币，而黄金储量又有限，所以交易的下一个目标便集中在了同样身为稀缺资源的‘古董’身上，更何况这位大哥也提到了，中间还有黑市在哄抬价格。”

傅须庭恍然大悟：“黄金不可买卖，但古董可以。这样一来更加垫高了古董的地位，价格膨胀远超于货币贬值速度也是可以预计的事！”

“一千倍，比货币贬值速度还要快了十倍！”林初感慨道，“老板，你真的被刚才的古董店店主摆了一道！”

傅须庭也很懊恼，但他挥了挥手咕哝着：“过去的事就不去说它了。”

壮实的水手见他们自己聊了起来，显得有些不悦，他摊开手掌问道：“你们一会儿‘膨胀’、一会儿‘贬值’的，我可搞不懂，不过先前说好的情报费……”

“哦，放心。”傅须庭将刚才从古董店老板那里获得的现金取了出来，数了一百万给对方——因为是一万一札，清点起来也比较方便。

“谢谢、谢谢。”水手连声道谢，“我也是不得已才拿你的钱——因为在码头的爆炸中受了点伤，现在行情这个样子，公司又不给赔偿，实在是没法过日子才……”

“受伤？”傅须庭和林初反复打量着对方健壮的体魄，深表怀疑。

“是内伤！”水手忙心虚地补充道。

傅须庭也无心纠结这些琐事，他继续问道：“说道贵公司船只的爆炸，和打捞船的爆炸有什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巨响，紧接着，伴随着灼热的疼痛，整个人都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动者往前冲！

惊愕至于，他用余光瞟了一眼林初，对方也在不明就里中失去了平衡。傅须庭迅速反应过来，在空中调整了姿势，顺便用手肘护住了自己和同伴的脑袋。

他们重重地撞到了墙上。

热气渐渐平息下来，房间里的人们东倒西歪。傅须庭这才发现，由于商业街上某家店面发生了爆炸，导致物流运输公司落地橱窗大面积粉碎——先前的痛感也是因为碎玻璃砸到身上的缘故。

“快叫警察！”他喊道。

可先前那名戴眼镜的员工（现在眼镜已经不知所踪）却大叫大嚷道：“叫警察？你自己不就是警察嘛！”

傅须庭懒得争辩，他在确认林初、水手他们都没有大碍后连忙冲了出去——街对面一家店铺被炸飞，残留的火势冲到三层楼那么高，连墙面都被火舌舔得漆黑一片！

更令他咂舌的事——爆炸中心正是先前自己贱卖了老式座钟的那家古董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