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书亚被几名警员按在地上不能动弹,他一脸愤慨的表情宣泄着被揭穿的怒意。
卢叶山张大嘴巴的模样就像一条鲶鱼,他仿佛已经完全沉静在了听小说模式里,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我有个小问题……”他问道,“按理说,秦玉莲和乔佳佳吃的是同一种药吧?为什么秦玉莲却没事?”
“她运气好。”傅须庭解释道,“她不是曾经提到过自己呕吐过嘛,在那个时候,她把大部分药物都吐了出来,没有遭到进一步侵害。”
“切!”焦书亚忿忿地啐了一口。
“但就算在清醒状态下,秦玉莲也完全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吧?为什么唯独她活了下来?难道他们两个之间也有不可告人的勾当?”
“那倒不是。我还是那句话,她运气好。
“秦玉莲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焦书亚在水下切割尸体、将乔佳佳溺死,这都需要时间,那段时间,他恐怕没能顾及快艇上的秦玉莲是死是活——事实上,他以为药物已经生效,根本没有考虑到秦玉莲会逃跑这件事。
“他在水下与亚伦交换了衣服,也换上了对方的氧气瓶,解除了自己动的手脚——这令他能够安心在水下工作一段时间,不需要考虑换气的问题,同时,就没能顾得上船的动向。
“他应该是先杀死亚伦、再溺死乔佳佳的,在杀死后者时,他将毫无抵抗力的受害人拖到水下,过了一阵之后才放心地离开尸体,可在这时,却发生了他意料之外的事。”
“什么事?”卢叶山急切地问道。
“船不见了,我说的没错吧?”
傅须庭说到这里,居高临下地盯着焦书亚,对方的目光之中也有同样的不解。
“我想这时候,震惊的人可不止在孤身飘荡在船上,以为自己被撇下的秦玉莲,眼前这位凶手也是同样地莫名其妙。
“但原因其实很简单。那一带的海底沙地居多,他又不是专业的渔民,在下锚的时候并没有抓牢地面,再加上与亚伦搏斗时总有挣扎,剧烈的晃动使得船身失去了控制,顺着海流越飘越远。
“船体漂流的路线和乔佳佳的尸体是一致的,但船毕竟重,因此速度会慢不少。”
卢叶山一拍大腿喊道:“啊,所以小白妹才建议我们在观鲨区到海胆养殖区的中间海域搜寻!”
“没错。”
卢叶山接着感慨道:“从这个角度看,秦玉莲的运气真不是一般地好。不仅吐出了药物,还因为锚松了的关系捡回一条命……”
“同时也是你们警方运气好。要是秦玉莲没能活着回来,恐怕这起案件就要变成彻头彻尾的悬案了。”
“这倒也是。”卢叶山忿忿地瞥了焦书亚一眼,“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想问,为什么焦书亚会躲在这种地方对吧?”
“诶?你怎么知道!没错,我就是想问这个来着。”
“原因很简单,当时船已经飘远了,海上游泳还是挺危险的,他没有把握能够追回,毕竟从他犯案的行为来看,这家伙心思缜密、准备周全,绝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氧气瓶的余量是有限的,这时,他注意到了离自己最近的海岛,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离岛。
“大家都知道,这座离岛有一条通往本岛的沙路,但沙路是出现与否是受潮汐所掌控的。只要具体调查一下时间就能知道,我推测,当时这条沙路还没有被淹,他连忙借由这条沙路逃到离岛上来。”
“我知道了!”卢叶山又是一拍大腿,“然后沙路很快就被淹没,他也被困在了岛上!”
傅须庭点了点头,卢叶山又气又敬佩地给了他一拳——
“你这小子,原来早就发现了,就是不肯把话挑明!你这家伙的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
“蛋白质和神经元。”傅须庭也笑了,“当时我也很生气啊,因为你说什么都不肯申请尸检。”
“我那也是形势所迫嘛……”卢叶山有些不好意思,“回归正题,所以你才要我们务必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到离岛,因为过了傍晚,潮水退下,沙路就会再度显现,凶手就会抵达本土,逃之夭夭了!”
傅须庭点头:“以他的狡诈,到时候想要再抓到他,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家伙心思实在太缜密了。一开始,想借用‘观光巴士的诅咒’来错误引导受害者;他也知道一旦尸体被发现,警方并不会吃这一套,于是所有受害人的死状刻意制造成了意外;特别是亚伦,他将自己对亚伦身份互换,为的是让警方误以为死的是焦书亚;至于快艇上的血迹嘛——只要把他带回去抽一管血就知道,鲁米诺测试中观测到的血迹都是他自己的。”
“他自己的?”卢叶山惊呼起来,“不可能!那么多血,都达到致死的量了!”
“如果一次性抽出那么多血,的确够呛的,但这些血其实是他每天一点一点收集起来,再一次性倒在快艇上的。”
“每天都抽一点自己的血吗?”卢叶山感到不可思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么做的原因也是他的最后一道保险——如果警方最终怀疑到他头上,而他又下落不明,见到这么大量的血迹,警方只能当做死亡处理。”
“我的老天爷!这家伙想得也太周到了吧!”除了焦书亚本人之外,大家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卢叶山更是瞠目结舌,照理说,这是回到审讯室后才应该干的事,但他忍不住直接向焦书亚问道:“为什么要做到这个份上?就为了杀几个素不相识的人吗?!”
“怎么可能会是素不相识呢!不过其实他真正想杀的只有一个人。”
“一个人?”
“没错,为了造成‘诅咒连环杀人’的假象,其他人不得已而成了陪葬罢了。”
“那他想杀的人是……?”
傅须庭冷冷地说,“如果dna检测报告早点出来,你就知道答案了——这家伙,其实就是乔佳佳父亲的私生子啊!”
“什么——?!这么说……!”
“没错,他并不是纯粹为了杀人而做到这个份上的反社会人格,这一连串的杀人案件,就是一起精心策划的财产争夺战。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他们来我的咖啡馆吃饭的时候,就有好多细节支持这一论点——他和乔佳佳都是俊男美女型的,长相也有几分相似,而且都不吃香菜……”
这时,卢叶山的手机响了起来,电话是许汀打来的——
“卢sir,尸检那边的报告出来了,船上的血迹不是乔佳佳的,但基因成分却很相似。”
“也就是说……”
“血迹主人和死者乔佳佳有血缘关系!”
卢叶山挂了电话,他现在了解到了整个案件的过程,却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之中——
“为了一点钱,残害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妹,还拖上三个人赔死……金钱真的能让人做到这个份上吗……?”
傅须庭冷眼看着焦书亚:“我知道现在对你说什么斥责或者劝诫的话都是徒劳的,或许坠崖和马厩的事可以用‘意外’这套说辞蒙混过关,但你别忘了——”他举起小刀,“血迹的鲁米诺反应可以持续几十年,即便经过海水冲刷也很难清除,还有,你和亚伦互换了衣物,身上总有些对方的皮屑、毛发,更不要说你们还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打斗。”
焦书亚倒在地上一言不发,他苦心设计多时的谋杀案在这个傍晚被全数揭穿,而那条他等待已久的沙路却在他的眼前,变得越来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