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心境
作者:何白兔      更新:2019-09-02 00:16      字数:3276

至于拓跋坤的制衣坊,目前是不会再去了的。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再见那个让她如今心碎的人。

等过段时间,当她对他的感觉变得完全淡漠,亦没有了愤怒之后,她会再去也未可知。因为他们之间的朋友关系毕竟还在,她想,在以后的以后,她或许还会愿意与他交谈,但绝对不是当下。最主要的原因是,她还有很多在制衣方面的不懂之处要问那些专业的绣娘和裁缝们:她们是那样得技巧娴熟,并知之甚多。就此断了来往,不免太可惜了。

失去了月亮,就不要再把星星搞丢了。她想,任何事情都来之不易,也包括了人与人之间难能可贵的情分。

不管是憎恨,抑或爱恋,上天既然选择了那个人,或许就说明了一种缘分。即便我们对一个陌生人发火,为什么我们是对他发火而不是对另一个人?也行因为那个人的存在给我们带来了某种不安和躁动。而对有些人,却是会完全忽略不计的,哪怕每天都擦肩而过,都不见得会有什么印象。也许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缘分的微妙。

她觉得并没有必要因为一个拓跋坤而和方凝雪撕破脸。她没有必要因此和任何人撕破脸。她何必在自己的记忆当中加上这不堪的一笔?

别人的那些失态,与她无关。别人的不堪也与她无关。这回,她要贯彻母亲曾经对她不厌其烦而她从未在意过的那句谆谆教诲:姑娘家,要懂得永远保持优雅。不论遇到什么情况。

她司马苒,从此以后一定要姿态优雅。她要的是一份发自内心的优雅。是比摆出来的虚架子更有质感的优雅。这和胭脂水粉,漂亮衣裳,甚至美丽的外表都没有任何关系。那些对她来说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这是来自于一份实实在在的内心磨砺的结果。

她要自己哪怕穿着最丑陋的衣服,哪怕满面油污,哪怕全身上下灰尘仆仆,却依然淡然自若地优雅着。这才是她真正想要从母亲那里学到的优雅和从容。

在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之后,她便又多了一些新的目标感。她又再度能够看见阳光里那些耀眼闪烁的光晕,黑暗中悄悄隐藏的包容和温暖。光线中舞动的千万灰尘此刻也突然变得灵敏而可爱,似是在为她的转变而欢欣悦动。

她再度变得从容,而这份从容,是她完全靠自己内心的力量所得到的。是真正属于她的。

这间屋子,似是拥有它自己的灵魂似的,而这安静的灵魂恰在此时从连续几日的低沉和郁闷中苏醒般,在静谧中变得灿烂明亮起来。

苒苒的心,再一次被某种希望填满。一些美好的回忆和重要的事情再度回到了她的脑海。原来她这段时间由于过于专注在几件事情上,而遗忘了这么多的事情。

一切在她的眼里,突然变得不一样了。甚至比伤心难过之前,更多出了一些层次和厚度来。对自由、孤独和未知的恐惧瞬间转化成了一种好奇,比以往更为热烈,充满企盼。

她想,也许这就是她在佛经所中读到的“境随心转”。

涣散的心神,慢慢地回归,安住到了苒苒自己的身上。她的手依然在摆弄着那几个木雕,但心情早已平静了许多。也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得在意拓跋坤了。

日子依然流水般地过去。转眼间,秋天的脚步临近了。

钱庄里的钱又存得多了一些,这是让苒苒感到最开心的事情。她细细算了一下,即便她不跟府里要钱,她存下的那些钱也足够她生活一整年,甚至是更长时间了。

院子里种的蔬菜长势喜人,那些自己吃不了的,就拿去邻居大婶家换些面食,豆子来,如此一来便又省了她一部分开销。一入秋,她在粮食上几乎没花什么钱,这段时间的钱财亦是只入不出。这令她极有安全感。

她仔细地把自己所有收入和开支进行了筹划,开源节流,小日子过得很是心里有数。

衣裳还是隔段时间交一件给方凝雪铺子里的伙计,要买的人越来越多,因为苒苒总是翻新款式,出一些新奇的花样。谁都喜欢新奇的东西,穿上之后受人夸赞。慢慢供不应求,价格便自然而然地上去了。为的是能在铺子里摆的时间稍微长一些,留出时间给苒苒制作新的。

这些衣服的款式一出来,不用多久,就有别处制衣坊批量地做出样子相仿的。久而久之,方凝雪制衣铺子里挂着的寥寥几件衣服,竟成了火镇时尚流行的风向标。人们知道,重要那里摆上了什么,过段时间就会有很多人都穿上那种款式的衣服。有时候一些实在奇形怪状的衣服,一般人也不敢买,制衣坊也不敢批量复制,但偶尔还是会被一些胆子大的买走,只是这样一来,挂在铺子里的时间变长了。

苒苒尽量每次都用不一样的布料进行剪裁和设计,尽量让这些样衣的布料多样化。因为她给方式制衣的目的,就是呈现布料的特别之处。顺便,也让人们对司马织布坊的名号也更加熟悉。

她的制衣技艺便也随着自己不断尝新和请教,日渐增益了。

她从一切事物当中摄取灵感,从她眼睛所能看见的一切形状,色彩,层次,甚至是气味,温度,质感。她觉得自己在将大自然中一些不可捉摸的力量捕捉来,做成了看得见,摸得着,又能穿在身上的衣服。

她把蝴蝶做成扣子,又将红石丘柔软起伏的纹路缝进女子衣裳的腰部。她将袖口上掏出洞眼来,就像她在井底的时候向上看时井口的样子,露出一圆手臂,既不突兀,又让人耳目一新。

她将一部分的女子衣服腰部松开,不再那么紧促,将腰线提到胸口以下,以此突出女性的柔美,又能让原本被包裹得结结实实的身体放松。

她做出一系列单色的裙子,只在腰带上缝制一些图案特别的细节,小舟、飞鸟、树木花草或房屋,穿上之后让人们不由得将注意力都收到了腰带那些独特的刺绣上,成了整件衣服的点睛之处。一些富家小姐喜欢极了苒苒的衣服,直接找她来定制,她推辞不过,便也接了一些活儿。

金钱和技艺与感情不一样,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是可靠的,亦是永远都不会背叛自己的。

她将拓跋坤关在门外好多时日,再次见他,也并没有表现得与往日有任何的不一样。

“怎么有段时间不见,连精神气都不同了?”拓跋坤察觉到了她的不一样。

“哪儿敢跟你比。”苒苒决定对他虚伪一下,当玩儿。

“前段时间怎么了,一开始频频玩消失,后来又闭门不出的。”拓跋坤疑惑地看着她,“该不会真的为之前吵架的事情生了这么久的气吧?”

“吵架的事情?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苒苒瞪着俩眼装傻。

自从换了个角度看拓跋坤这个人之后,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就是二货一个。白瞎了那张俊脸。

“看来你也是贵人多忘事儿啊,司马小姐。”

苒苒很冷淡。她现在对这种打趣已经完全免疫了,甚至觉得恶趣味至极,一点不令人愉快。拓跋坤的帅脸,也丧失了原有的魔力,再无法打动她。

“怎么比得了拓跋公子记忆力超群呢。”她突然变得嘴甜,拓跋坤一时间既不适应,又有那么点受用。苒苒看着他那带点矛盾的表情,心里便忍不住看不起他。可是朋友之间不该是这样的。

也许,她想,是自己心态还没有完全恢复。

慢慢来吧,总是需要一个过程。她在心里安慰自己。“不好意思,我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便独自一人头也不回地离开,把拓跋坤一个人留在了院子里,也不再去管他作何想法。

她不想浪费时间,她突然想出门,去一个地方。不想为一个不值得自己停留的人耽误自己宝贵的心思。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自从不再被拓跋坤套路,她的头脑又清醒起来,想起了以前一些被自己暂时遗忘了的事情……

再次出现在黑马杂货的二楼时,她有些恍惚。距离上一次来,似是已经过了一个世纪。

这里没什么改变,只是多了几样西洋自鸣钟,在角落里摆着,偶尔发出“叮当”和“叽喳”的声音,很是神奇。苒苒之所以知道那是些自鸣钟,完全是因为旁边贴了字条,上书:西洋自鸣钟。她也看不懂那玩意儿除了发出神奇的声音之外,还有什么用处。

管不了那么多。她直接走到那个心心念念的橱柜旁边。橱柜上的木雕全部都换了新的花样。小和尚和梅花鹿全都不见了。现在有小舟,有狗,还有苒苒自己。苒苒看见自己被雕成木头的样子,微微笑了。她竟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在那些木雕之中还有一棵矮矮的大树,枝繁叶茂。看起来有点像苒苒院子里的那棵古树,但细看之下却并不是。只是那树的样子依然让苒苒觉得极为眼熟,像是在哪里经常看见过。

她拿起那棵树,仔细地思考着,又在手中翻转着认真看了看。只见在那平整的树底下浅浅地刻着两个字:重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