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了。”屋内传来四舅妈凶巴巴的喊话声。

站在屋外的刘斯宇并没有搭话，只默默的拉着妹妹的手慢慢的走了进去，她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窘迫和不适。

三间屋子，四舅一家住东边，刘斯宇和妹妹住在西边那间，中间是厨房。她们平时吃饭的地方在四舅住的东屋里。此时进了东屋，地上放的小矮桌，有几张小凳子搭配着。今天晚饭吃的是馒头，还炒了一个黑黑的刘斯宇叫不出名字的肉菜，再有就是一些咸菜。她带着妹妹沉默的坐在属于她们的小凳子上。

“吃饭了，招呼几声了，还磨蹭啥。也不知道说句话，整天闷闷的，还不知道干活。”四舅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让人心生不喜。

四舅和四舅妈拿起馒头吃了起来，表妹王梅拿起一个馒头站到另一边能看见电视的地方去吃了，她经常是这样也不爱说话。有时候刘斯宇很佩服这个妹妹，不吃菜一个馒头就是一顿饭。

“这个菜辣，小孩不能吃，让你四舅吃。”四舅妈的筷子尖指着那盘黑乎乎的肉菜看着俩姐妹说。意料之内的没人吭声，只是气氛更沉默了。

是啊，小孩子，刘斯宇不过10来岁，妹妹还小她两岁。说着妹妹，她看见妹妹斯如也像王梅那样拿起一个馒头站到一旁吃了。可是斯宇没动，心里别着一股劲，你不叫我吃，我偏要吃。她夹起一块据说小孩不能吃的辣肉放到嘴里，有点辣不过很好吃，她无视了四舅妈的视线扫射，接连吃了好几块。

“你咋不像你妹妹似得，站一边吃呢，都说了给你四舅吃的，他干活累，吃点好的，你还跟着抢。”说着剜了一眼刘斯宇。

“孩子小，吃点吃点吧。”老实巴交的四舅开口了。

“吃什么吃，她爸妈把她们扔这了，多花多少钱啊，白吃白喝不说，还想吃点好的，亏死了！”四舅妈分毫不让。

四舅不说话了，刘斯宇早就知道这个家是四舅妈说了算。她没有说话，依旧沉默着，这样的情形已经很熟悉了，她不指望谁会为她说话，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不见人影，还能指望谁呢。

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几天，最初听见四舅妈刁难刻薄的声音她会伤心难过会夜里偷偷的掉泪，到现在只剩下麻木和屏蔽了，左耳进右耳出照常吃喝，心里的不舒服被她藏起来了。她不是不知道四舅妈的为人，但那又怎么样呢，这里根本没有能托付她们姐妹俩的亲人，在别人家里就得学会忍受和承受，这是斯宇最近才领悟到的道理。

从前斯宇的家不富裕，但胜在完整，现在连完整都是奢望了，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却说几千里之外的北方，h市象山县小村庄里。

三男两女都沉默的坐在炕边上，没有人率先开口。炕里面坐着一个年约30岁的妇女，看样子脸上有着经年累月劳累的沧桑，神情上是明显的厌恶和不耐。

“三妹，妹夫今天就来了，你……想怎么办？”开口的是最年长的大哥，长相上和坐在里面的女人最相像。

“三姐，你说话，是揍一顿还是想怎么样，咱们人多，还怕他？！”这是家里最年轻的弟弟。

排行老三的女人娘家姓王，在座的都是她的至亲。今天大家伙之所以来的这么齐整，就是因为她的丈夫要过来了，过来劝她复婚。

是的，他们已经办了手续拿了离婚证了，因为男人出轨。女人不能忍受男人的背叛和欺骗，选择了结束这段无望的婚姻。看起来合情合理又无需纠结，可事实上呢，还有三个未成年的孩子需要抚养。老大12岁，老二10岁，最小的也8岁了。

离婚之前两人私下约定两个女儿由女人抚养，最小的儿子则被男人带走了。事实上，之前在外打工的时候在女人发现男人出轨之后俩人已经分开了一段时间，一直不见男人的身影，直到那一天......

t市的10月份天气还很暖，蓝天白云，阳光普照，仿佛照亮了阴霾，洗涤了肮脏。但这些都与王芝（也就是前面提到的女人）无关。今天她并没有干活，只是安静的坐在狭窄的出租屋内，眼神呆滞的望着不知名的远方，心里想些什么没有人知晓，当然也包括站在旁边的两个女儿—刘斯宇和刘斯如。

两个年幼的孩子不知道大人之间的种种纠葛，只知道好些天没有见过爸爸和弟弟了，从不见他们的那一天开始妈妈就变得喜怒无常，也不准两姐妹提到他们的名字。两个孩子战战兢兢的不敢多言，变得一天比一天沉默寡言。

“別杵在这，都出去！”妈妈烦躁的声音炸响，斯宇和斯如都吓了一跳，赶紧牵着手跑走了。此时她们是真的恨不得逃到天涯海角，任谁也找不到也不能伤害的到。

大门外，几个大人坐在石凳上看着跑着跳着的正高兴的幼童，说着各自家乡的方言，看见从里面走出来的姐妹俩都停止了说话声。斯宇没有看人只低着头拉着妹妹匆匆的走过，自从爸爸和弟弟走了，这里的人都开始多嘴多舌，好几次不经意间斯宇就听见他们议论自己家的事儿，听得一知半解，什么有人了、什么不要家了、什么女人和孩子可怜。刘斯宇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说，连自己都不知道家里到底怎么了，外人怎么传出来这么多个版本。她顶顶不喜欢大嘴巴的人，可又没勇气与别人争论，只能选择逃避不去面对。

斯宇拉着斯如延着家门口的马路胡乱走着，漫无目的......。走了一会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dadada...”三轮汽车行驶的声音，斯宇低着头没往那处看，这声音她几乎天天听毫不陌生，也没有在意。倒是旁边的妹妹狠狠的拉着她的衣袖兴奋的指着三轮车大声说：“大姐，快看，那是爸爸和弟弟。开车回来啦！”斯宇猛地抬起头看过去，真的是他们，两人兴奋的边招手边喊爸爸，又欢快的追着车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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