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脸怒气,赤红的眼睛仿若要把人吃了一般。
含着带有杀意的话,一字一字对我道“青缘,对于我而言,你就如同野畜,是随便可以踩死的。”
我看着怒目切齿的常慧,冷哼道:“小人实在不知格格在说些什么。”
“不知道?放心,虽然现在你有宁江护着你,但她毕竟老了,你这破要饭出身的,早晚得知道自己的身份。”
我回她以凌冽的目光:“小人当然知道小人的身份了。但还请格格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您已经是人之妻子了。又有何求呢。”
她气急败坏刚想开口,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得,颇为得意的对我道:“哦,对了,告诉你件事儿,前几日高车王子来府邸看望我父。随身跟着有几个抬物品的杂役,我看那杂役甚是可怜,三十多岁,头发稀缺,模样丑陋,便做了个人情,将我的丫鬟夏兰许配给他了。”
夏兰?不就是那个曾经伺候过我的姑娘嘛。可她现在也伺候常慧了啊,不过一个丫鬟而已,常慧至于这么恨我吗。
这话彻底把我激怒了,被她气着正着了她的道了,面上依旧春风如旭道:“小人更不懂了,那丫鬟是你的。爱怎么处置怎么处置。与其他人无关。”
“哦,是吗?难得还听她说你的好话呢。”
我是真不想再在这儿听她废话了。心里火已经被她点着了,最讨厌的就是身边的人被欺负。我想一把甩开她拉我的手腕,可她却不松手。
“我话说完,你就想走吗?”常慧瞠目道。
我看着已经被她抓疼的手腕,对她道:“格格,我这腕上带的可是当今主上亲赠的和田玉镯。你可要小心了,损坏主上御赐之物,可是要杀头的。”
她低头一看,那物品确实上等,以为真是主上所赐,这才松了手。
刚松开,又怀疑的问:“主上会赐你?”
那时巧,我看见张玉修和王子昭一同往我这边走来。他俩脚步飞快,待到他们走进了,我将袖口往上拽了拽,露出了玉镯,朗声道:“当年主上还未登基是太子时,曾赐了一对玉,其中一只在我这里。”我话只道了一半。
常慧明显听出来了另一半。
我看不出王子昭是什么样的心情,他看我的时候,面容无笑,没有温度,一副疏远与冷漠的神态。恩,这也好。本该如此。
还未等他开口,常慧冲着王子昭破口大嚷:“你来的正好,那支呢!?”
张玉修和我都大吃一惊,知道常慧厉害,可对自己的夫君也是如此吗。
王子昭微皱了眉头,脸上闪过不悦之色,随机面容又恢复如常,温和的对常慧道:“娘子还是赶紧去换衣服吧。父亲和母亲一会儿要敬酒,看你去了这么久,让我来寻你的。”
我手上戴的是和田玉而非独山玉,他刚才依然看到了,自知不是主上赏的,可也没有反驳我。
他接着又道“我瞧他这玉镯张兄好像也有一只呢。”说着转过头向张玉修使了个颜色。
常慧听了这话有些迟疑,王子昭用祈求的眼神望着张玉修,张玉修无奈的笑了道:“是啊,是在下忘记带了。”
干嘛要帮他呢,我狠狠瞪了张玉修一眼,他装作没看见。
常慧樱唇微撇,轻蔑看着我,鼻息粗气,王子昭想轻抚着她,谁知她愤愤一甩胳膊,王子昭腾空的手颇显尴尬。正在这时,一个丫鬟正是时候的跑到了跟前,说王将军催促他俩。这才打破了略微紧张的气氛。
常慧不情愿的随着张玉修走了。俩人常慧在前王子昭在后,俨然一副世家小姐的模样,看来她那脾气嫁入王府也没有改。三王爷的家境是比现在的王家府强太多了,但将来如何,这谁又知道呢。
亭中剩下我和张玉修了,六月的风,不知怎地,含了一丝凉气,许是在这湖边待久了,我这青衣也抵不住湖风的浸透。
“你手腕怎么样了?”张玉修指了指我的右手。关切的问道。
我抬手看着刚才被常慧抓出一道红印的手腕,轻描淡写的对张玉修道无碍的。
而这个红印,整整一个多月都没有消去,她当时抓我是有多大的劲儿啊。
“你啊,以后别和他们有瓜葛了。”走之前张玉修看着台子上那个笑靥盈盈的常慧对我道。
在宴会上,无论是谁的敬酒王将军都没有推辞的,一副恭敬、和蔼、平易近人的态度,刚刚大病痊愈喝那么多真的没问题吗。还有他旁边王子昭的母亲司马氏,端庄大方,静坐在主家台子上,客气和善而又不失礼节。这家的二少爷不在,王子昭也算是这半年来真正府上的主人了,待人看似非常热情,好像跟谁都能称兄道弟。常慧刚刚换掉了那金丝红,现在穿着一套翡翠绿,和我正好撞衫,当然了,我这衣服无法和她的比,我这是普通的蜀锦,她那则是蜀锦中的精品。刚才在后院的蛮横劲儿不知哪儿去了。现在正恭恭敬敬的站在王子昭身旁。
这宴会除了像卞熊这样有权势的人,当然还有常慧的父亲,三王爷,此刻王将军正在和三王爷把酒言欢呢。
我看着这子孝父慈的一家人,忽然觉得来这场宴会真心的无聊,了然的对张玉修点点头:“放心,我有分寸的。”
宴会的中央是一群艳丽的西域女子在跳舞,姑姑若无其事的喝着酒看着舞蹈,她的对面就是三王爷和王将军,他俩没再有交集了,自始至终。
我坐回到姑姑的身边,她给我递了一小杯烧酒,一股清淡的酒香扑鼻而来,慢慢的氤氲开“夏日也最好不要喝凉酒。”姑姑温柔的对我道。
我疑惑的看着这酒。
“凉酒是要用心肺去暖的,热酒是暖心肺的。”她微微的笑道。
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饮下了那杯酒。
其实我自那次醉酒后从来不喝酒的。
我期盼着宴会赶紧结束,即使再美的舞姿在我看来也是无聊。
园外一个小厮老远碎步的跑到我跟前,躬身问道:“小姐可是青缘。”
“何事?”我纳罕道。
“府外有个自称是青峰的人找您。”
弟弟?找到这儿来,有什么的重要的事儿啊。
府外的峰儿正焦头烂额的在大门口来回踱步,看到我出来了,抬脚就跑过来,眼睛浸泪的双手抓着我哭嚷道:“姐姐,你救救芳苓吧。”
我扶着颤抖着的弟弟,忙问:“出了什么事儿了?芳苓人现在在哪儿?”
他半哭道“在酒铺里。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她就是昏迷不醒。不知道还能活下去不能了。”说道这里,弟弟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刷刷的流了下来。
如今在我面前,哭的跟个泪人似的。
我心疼的拿出手帕为弟弟擦拭眼泪“好了。别哭了。我这就跟你回去。”
刚才看到我焦急的出来,张玉修紧随其后,估计还是以后后院的事儿没结呢。
“麻烦你给姑姑说声我有事儿先走了。”我对张玉修道。
“我知道了。你们骑我的马回去吧。”
“不了,你的马快,可否帮我请城外韩大夫来。”
“放心,我这就去办。”
我谢过张玉修,和弟弟连忙往酒铺赶,在路上我详细的问了芳苓的情况,今日她本休息,早上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等到这会儿回来,整个人近看嘴角留着血,站都快要站不稳了,勉强撑到店里,人就倒下了。如何都叫不醒,弟弟请了几个医生都说治不好。浑身没见到外伤。就开了几幅药单先给吊着命。
“早上她和谁一起出去的?说没说出去干嘛了?”
峰儿控制了情绪,抹干了脸颊上的泪痕,细细对我道:“不止今儿早,这些日子我看她都有些不对劲儿。干活的时候老出神,我几次喊她,似乎都没有听到。而且。”说道这里,峰儿抿了下嘴唇,颔首沉重的从怀中取出了一块用白手帕包裹的和田玉坠。这玉我是认识的,最早是专门为峰儿买的,后来曾在芳苓身上见过,我已猜到是峰儿送她的,当时只当做没看到。如今怎么又回弟弟手里了。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芳苓在后来拒绝了峰儿,并将此归还。
峰儿垂暮缓缓的对我道“这玉,是她昨日还我的。她说的很决绝。”
今还玉与君
自此两天涯
如欹枕梦中
天明相别决
峰儿出神的看着手中的玉,轻拿轻放,小心翼翼,生怕弄碎了。
这些时日我未曾仔细瞧了弟弟,他的嘴唇上面渐渐开始长出淡淡的胡须。伙食好了,自然胖了一些。和初见时一阵风能刮走的身材大不一样了。
他焦急的眼眸告诉我这个弟弟已经长大了,多少懂得了儿女之情,我宽慰她芳苓一定会没事儿的。
张玉修做事儿确实让人放心,我前脚进门,后脚韩大夫便到了。不过大夫的模样倒是也不太好,进屋脚还没站稳,倒先瞅着木桶呕吐了一番。病人还没看呢,大夫要成了病人,这可如何是好。
张玉修一手挽着韩大夫一边催促着他一边对我笑道:“马儿太快了。”
我愧疚的领着韩大夫到了内屋,此刻芳苓正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远处看像是睡着了,近看着实给我吓了一跳,她往日泛红的脸色现在凸显的青绿。浑身上下倒是找不来伤口。
韩大夫娴熟的为芳苓诊脉。
我让闲杂人都退了出去。现下屋内只留得峰儿和张玉修。
没过一会儿。韩大夫立正严肃的问我道:“她可否与高车有关系?”
高车?
怎么又是高车?前几日紫衣男子是高车人,如今这芳苓怎又与高车扯上了关系。
韩大夫执笔下了药方,对我道:“她中了高车非常有名的紫依草的毒。此毒为剧毒。照常理是无药可救……”韩大夫话还未完,坐在芳苓床头的峰儿听到此处,疯了似得跑到大夫跟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求求大夫,一定要治好她,一定要治好他。”
芳苓中毒我心里也难受,但真正能触动内心的却是峰儿这一跪。
韩大夫忙扶起了峰儿,接着道:“待我把话讲完。她中的毒量还不足以致死,所以暂无生命危险,大可放心。我这有个药方,你们先照着这个给她开药。能续着她的命。若想真正救治她,必须找到高车的紫依草。此草叶是毒,但根却是解药,根可化叶之毒。月余内必须让她服下。否则毒进心肺,谁也救不了了。”
高车特有的紫依草,该如何去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