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31 章
作者:坚持不懈      更新:2019-09-13 03:39      字数:13327

贾母、王夫人满面喜色。贾母接过,忙不迭的去看,只一眼,浑身僵住、脸部抽搐,半晌一句“假...假的”之后,往后一到,晕死过去。

那玉虽然和贾宝玉胸前的玉一样,五彩辉煌,晶莹剔透,但很明显的能看出来,是假的。

贾母一晕,贾政和王夫人慌了,趴在贾母身边大喊大叫,贾赦呆立一旁,没了主意,王熙凤和平儿互相扶着,捂着嘴大哭“老太太”。

贾琏托住贾母,焦急的大喊,唯恐她出个什么意外。

只是贾母却是一点儿动静没有。没奈何,贾琏大声叫小厮丫鬟等,“快去找太医!”又对贾政和王夫人说,“还是赶紧回家吧。”

贾政这才抹了泪,叫人拉车过来。

何婆子被看管的人又带回了赖家。

王夫人先上车坐好,众人七手八脚的把不省人事的贾母送上车,她把贾母的头枕到自己腿上,又搂着贾母的身体,防止路上磕碰。

其他女人上了各自的车。一大家子人急回了府里。把贾母抬到正房,等不一会儿,太医院的王太医气喘吁吁被贾珍拉来。邢夫人、王夫人和王熙凤等早躲到了碧纱橱后。

贾琏连连叹息,只是此事开弓没有回头箭,少不得硬着头皮走下去。

王太医扒开贾母眼皮看了看,又诊了一回脉,问了贾母昏倒原因,思量片刻,说:“老太太这是急怒攻心,待我施一针开点药也就好了。”

贾赦贾政贾珍贾琏等急忙催王太医施针用药。王太医从随身的箱子里拿出一根儿银针,在贾母手腕、额头扎了两下,两三个呼吸之后,贾母悠悠醒转来。

“老太太,”贾政急忙上前握着贾母的手,含泪问,“怎么样?可好些了?”贾赦和贾珍贾琏等也关切望着贾母。

贾母迷糊了一会儿,看着床边围着的密密麻麻的人,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一瞬间着急起来,一把抓住贾政,第一声就喝问:“玉呢?”

贾琏放了心,听中气,看动作,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众人见闻,都你看我,我看你,连连摇头。

贾政跪在床边,两眼流泪,“老太太,您身子要紧,别管什么玉了,不过是一块儿石头而已,外人说几句好话,哪里能当真呢?您若是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叫儿子、叫宝玉以后该如何自处?”

万一贾母被气死了,贾政估计没什么,但以现今的社会风俗,众人会如何谈论宝玉?虽然他才三岁,什么事儿都不懂,可那些真的想打击贾家的小人哪管这个?小小年纪气死祖母这个罪名必会被按到他身上,叫他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贾母向来疼爱宝玉,稍微一想,也就明白贾政此话确实是好心,轻叹一声,松开贾政,“扶我起来。”

贾政忙扶起贾母,贾母坐稳,环视一周,看着众人关切的脸,心里一酸,又忍不住哭道:“那要命的东西到底在哪儿?”

在场的几人唯有叹息。贾琏为了不被看出破绽,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老太太,”半晌,贾赦站出来,说道,“那婆子我还叫人看着,我这就叫人问她。”

贾母点了点头,又猛地伸手,“等一等,我和你一起去。”

众人大惊,“老太太,万万不可,您的身子...”

“死不了!都让开!”贾母一声喝,众人都闭了嘴,只得叫人赶紧安排轿子马车等。一大堆人,又浩浩荡荡的到了赖家。

只是因那边外人多,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等女眷这次都没去。

贾母又怕偷玉的人的目的不仅仅是偷玉,而是想对宝玉下手,就叫这几个人全去宝玉那儿看着,不能叫宝玉再有意外。贾宝玉玩了一天,累了,已经在王夫人院子里歇下了。

到了赖家,正房院内,赖大和赖大媳妇儿、赖尚荣等人还跪着,但这么长时候,膝盖受不住,都已是摇摇欲坠。

正房院外,地上趴着两三个人,从所穿衣服看,有男也有女,无一例外的,全都浑身是血,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死了。旁边有七八个公人在看着。

贾琏有一瞬间的不忍,扭头瞥向别处。

这一次没有女眷,京兆尹府尹范慎和贾母见了礼,贾母无心和他闲扯,在屋子内坐定,就问他,“可查出什么来了?”

范慎看向贾赦,贾赦点头,他一挥手,叫公人把查到的东西都抬上来。不一时,十几个满满当当、全是金银珠宝的箱子铺开在院子内,夕阳下闪烁着的光,刺花了众人的眼。

赖大顾不得膝盖钻心的疼,忙膝行上前,辩解道:“那些都是我儿子的产业,和我无关啊!”

贾政皱眉,贾赦冷哼一声,来在一个箱子前,拿起根儿金镶宝石簪子仔细看了看,转头对贾母说道:“老太太,这支簪子看着眼熟的很,我记得好像是琏儿母亲的陪嫁。”

一句话,赖大脸色惨白。

贾政叹了一声。

贾赦再次冷笑,盯着赖大问:“赖爷爷,前些日子,老太太要把琏儿母亲的嫁妆给他,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日久年深,这些子东西都丢了,找不见了,怎么如今竟然在你家?”

赖大低着头,一言不发。

贾赦看向脸色阴沉的贾母,“老太太,这总不成也是他赖家的产业吧?这上面还有琏儿母亲家的印迹呢。”

这个无论如何都不能说是赖尚荣的东西。

贾府现今还没有日薄西山,也没往外当过东西。赖大想找理由都找不到。

半晌,贾母才垂着眼轻叹一声,“唉,到底是我害了他们。”转头看向范慎,“偷盗主家财产,有劳范大人了。”

等范慎叫人看押住赖大和赖尚荣,贾母又问他,“只是那玉...?”

范慎一脸遗憾,“倒是还没有找到。”

“可搜仔细了?”贾母又问。

“地砖都掀了,凡有缝儿的地方也都看了,并没有。”范慎答道。

“再搜!”

“是。”

“还有赖家的下人,全都问一遍。总有知道这事儿的。”贾母又说。

“是。”范慎离开。

去了一时,又带了一个婆子来,这人和何婆子一样,只是得了嘱咐,并没有偷玉。对那恶鬼黑衣人的描述大致与何婆子一样。

但有一点不同,何婆子说,那黑衣人和她一样高,这婆子却说,黑衣人比她高一个头,而这两个婆子的个头其实差不多。

众人还没来得及思索为什么两个人说的不一样,又有一个人招了,但可惜,她也不是偷玉的人。

贾琏看着他曾经找的人一个个被揪出来,心内波澜不惊,异常淡定。

这三个人都不是,那偷玉的就是贾府的那个婆子。

一会儿,范慎又来,说抓住一个偷偷摸摸想跑的人,贾琏一看,得,四个人全凑齐了。

这个贾府内服侍的婆子姓张,经常奉承赖嬷嬷和赖大,又认了赖嬷嬷当干娘,经常出入赖家。宝玉的玉就是她偷的,但她只承认偷了玉,把玉挂到了那矮树上,并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假的。

贾母等自然不信,继续打,直到那婆子被打晕,也没再说出别的来。

范慎对贾母道:“大约她只偷了玉,其他的并不知晓。”之后叫人把婆子拉下去好生看管。

贾母恼羞成怒,叫范慎带着人,除了府里主子们房里不动,贾家族亲那里不要管,下人房那一带,不管是荣府,还是宁府,不管是大房,还是二房,全都搜,挨家挨户的搜,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得了那黑衣人嘱托的人,顺便看看,真玉是不是还没被送出去?

这也是渺茫中的一点希望。

范慎带人去了。

贾府一时间乱成一团。

费婆子家,王善保家,周瑞家,林之孝家,王熙凤陪嫁来旺家,宝玉奶妈李嬷嬷家,迎春奶妈王嬷嬷家,一个不漏,全都被如狼似虎的公人抄了。

放衣服的柜子被粗暴踢开,放金银的盒子被不由分说的拿出劈开,看可有夹层。炕上的铺盖被抖成一团,院子内有缝儿的地砖都被掀开检查。

而有玉的人家的玉都被贴上签子暂时收走,以待贾母查看。

在一团乱中,公人们动作虽然粗鲁了些,因范慎的交代,也因范慎许诺事后会有赏银,倒是没人敢私下偷摸着拿东西。

毕竟这些下人都是荣国府的人,若是查清没偷玉,以后依然要在荣国府当差,宰相门前七品官,公人们也不愿把他们得罪太狠,平白招惹个强劲的敌家。

被抄家的人中,大部分人都不敢动,只周瑞家的先是被吓了一条,后又不服气,去找王夫人告状。

但此事牵扯到宝玉,王夫人只剩了这一个儿子,心肝儿宝贝一样疼,自然是宝玉重要,并不理会她。

她无奈,只得苦着脸看着众公人在家里翻箱倒柜。

而一些不太聪明的人,比如费婆子,宝玉奶妈李嬷嬷等,都嘟嘟囔囔,指鸡骂狗,满脸不情愿。

这一抄,从半下午一直抄到月上中天,天上的太阳被一轮明月取代。贾府和赖家,都各自点上灯笼,上百盏灯笼一起亮起,把周围照的如同白日。

而下人们那里,各家各户都好似蝗虫过境,锅掉在地上,椅子被推到,桌子歪斜在一边,墙上挂着的画儿掉在墙角,像被洗劫了一番一样。

这一下午,零零总总上百块儿玉送到贾母面前,可惜,都不是贾宝玉丢的那一块儿。

贾母看看天色,越来越急,她也知道,拖的时间越长,找到的希望就越渺茫。想了想,又叫人把还清醒的那三个见过黑衣人的婆子带上来,细细问了问,但三人说的话和刚刚一样,并没有新鲜的。

正问着,范慎忽然手拿一片布进门来,说:“老太太,这是在刚刚那位张嬷嬷门前发现的一块儿布,看样子像是新撕下的,有可能是那黑衣人的,倒是可以找人来认一认,看是谁的衣裳上的。找到黑衣人,自然也就能找到那块儿玉。”

而不是询问这些下人。下人们得到嘱托的再多,也拿不出那块儿玉来,还需得找正主。

贾琏克制住低头看自己衣服的冲动,面无表情的盯着贾母。

贾母大喜,忙叫针线上的人来,那人来了之后,仔细认了半天,又是用手摸,又是凑到烛光下看,又是闻,但并没有看出来属于谁的,只说,“这片布看着像是从一个男人身上的衣服上撕下来的。只是布料不像是咱们家的。倒像是外头那些小门小户的人家做衣裳用的,咱们家的人,没人穿这种布料的衣服。但那人既然那么小心,说不定是特意去街上买了这种布料做衣服也是有可能的。”

也可能是过路人不小心留下的,只是此时的情况,面对贾母的怒火,那人并不敢说。

范慎虽然也知道这一点,但本着不放过任何一条线索的原则,暂时认定这片布料就是黑衣人身上的。

同时又皱眉,他觉得,他好像碰到了一个强劲的对手。

一个比以往嫌疑人都强大的多、聪明的多的对手。

那人不出面,但玉已经没了。

三个婆子除了黑衣人、鬼脸面具这两样一致外,其他诸如身高、体形等,各有各的说法,完全不一致。

对于此,他不仅不难过,反而有一种久违的兴奋感。

京师重地,天子脚下,有胆子在这里犯大案的人极少。即使有,也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一问即知双方的对错。

叫他这个当官以来、一心想做一番事业的人,空有一腔雄心壮志,却没有施展余地。

天长日久,他对那些小偷小摸已经提不起兴趣。

就如同打架,二十岁的和六岁的打,即使赢了也没成就感。

而现今这个心思缜密的偷玉人,倒是叫他抑制不住跃跃欲试的心情。

即使不会升官发财,单单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这个人,他也一定要抓住。

接下来,就看看,到底是偷东西的老鼠厉害,还是他这个捉老鼠的猫厉害。

范慎听了针线上人的分析后,打起精神,想了想,对贾母说:“我刚刚问过那三个人,她们都说,那黑衣人对这一带好像极为熟悉,对下人房那一带的各个胡同等了如指掌。下官以为,那人应该住在府内,或者在附近,不如先把府上所有的男人都找来,叫他们说说那几句话,叫三人听一听,看看到底谁的声音体形最像。”

“好。”贾母没有犹豫,立即同意,还说,“把蓉儿也叫来。”贾蓉刚刚回家去了。又说,“叫公人再看看有没有哪家男人的衣服破了洞的?”

丫鬟小厮公人们答应一声去了。

贾琏静静站在一边,低头看着面前的地砖,不悲不喜。

不一时,贾家不论是主子,还是下人,所有的男人都被聚集在院子内外。

贾母叫先从院外的下人认起,第一个自然是赖大。

他跪了这么长时候,几乎站不起来,还是两个公人硬架着架了起来。站好后,来不及管膝盖上针扎样的疼痛,强忍着把那段话重复了一遍,末了又说:“老太太,我实在冤枉...”

“闭嘴。”贾母喝道,“不要打扰范大人断案。”赖大只得闭口。

三个婆子到赖大面前比了比身高,看了看身形,两个摇头,一个犹豫,说“有点儿像”。贾母一看,就要喝问玉的下落,被范慎阻止,“还是先看看后面吧。”贾母想了想点头,赖大松了一口气,被架到墙边等着。

接下来,三个婆子挨个从这些男人们面前经过,听他们说完那段话,或者指正,或者放过,那些男人或者脸若死灰,或者欣喜若狂。被指正的都被范慎叫人带到一起,等会儿一块儿问。

大约半个时辰,下人们对完,轮到了主子们。

头一个,自然是刚被叫到这里的贾蓉,他辈分最小,年龄也最小,自然当仁不让的从他开始。贾蓉只开口说了几个字,三个婆子一致摇头,他正在变声期,声音怎么装都不像那个人。

贾蓉过后,就是贾琏。

范慎一双如幽井般的眼睛盯着他。

贾琏极力忘却那块儿玉,忘掉狼一样的范慎,捂着嘴咳嗽两声,坦然看着三个婆子说道:“我母亲生了病,听说这块儿玉能治病,所以才想用一用。你们放心,我只需要半个时辰,用完之后,自然还给你们,不叫你们难做。”

说完,握紧双手,看着那三个婆子。

三个婆子毫不犹豫地一致摇头,都说:“不是琏二爷,”“身高不对,那人比琏二爷低半个头,”“不对,是高半个头,”“声音也不对”...

“好了,下一个。”贾母看一眼贾琏,欣慰点头,打断三人的争论,说道。

贾琏看着那三个人,极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那位京兆尹府尹范慎好似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他为了不露出破绽,并不回头看他,而是盯着正在说话的贾珍。

当然,贾珍、贾政、贾赦也不是。

接下来,就是范慎的审问时间。

贾琏又觉得,范慎转身时好像故意看了他一眼。

他只能尽力和其他人一样,盯着范慎,和靠墙站着的那一排有嫌疑的人。

范慎先到那些被指正的人中,叫他们自己说当时所在的地方,有些在朋友家,朋友可以作证;有些在值夜,一同当值的人可以作证;有的出城办事,当晚宿在城外,店家可以作证;还有的去催收租子,住在农家,农户可以作证。

这些有不在场证明的人,经范慎查证,都放了,包括赖大。这一来,原本十来个嫌疑人,一下子缩小到五六个。

贾琏瞅着范慎,从他问人的手法看,倒是很有一套。从他改变方向,不问下人,而是问黑衣人看,比贾母高明不少。

毕竟,玉已经被换了,下人即使揪出再多,只要不知道黑衣人身份,真玉还是找不回来。

只是当然,他是纯粹的古代官员,问案子的时候,少不得会用一些现代社会违法、但在古代社会属正常情况刑讯手段。

但,贾琏现在宁愿范慎是个糊涂蛋,也绝不愿他是个清正廉洁、还英明神武的和包青天似的的官员。

那块儿玉就在他手里啊!被他查出来就完蛋了。

好在,范慎范大人虽然不是草包,但也不是聪明如柯南或者福尔摩斯一样的神探,又排除两个吃花酒的人后,就陷入了僵局。

那几个人没拿,自然不肯轻易招认。

而这事儿和审问杀人犯那种还不一样,那种要是逼得狠了,认下了,说不定会弄成个冤假错案什么的。

但贾母要的不是人,是玉!贾宝玉的玉!你拿不出玉来,即使那些人承认了有什么用?

范慎威胁了那几个人一通之后,无奈之下,继续用刑,只是,那几个人昏过去好几回,依然招不出玉的下落。

范慎皱了眉,心里有预感,这几个人恐怕真的不是那个黑衣人。

又因天色已晚,贾政等怕贾母熬了一天,身子受不住,叫贾母去歇息,这些事儿,就交给范慎办。

贾母确实浑身疲累,只得点头同意,对范慎说:“这种事儿你经历的比我们多,这里就交给你了。你放心,只要你查出玉的下落,我们全家都感念你的大恩。”犹豫片刻,又说,“贾家族亲那里,有嫌疑的就问一问,没有嫌疑的就算了,但不可用刑。”

范慎答应下来后,贾母带着没有受牵连的下人离开,诡异的并没有留下任何一个贾家人陪审。

贾赦贾政贾珍贾琏等把贾母送回贾府,随意吃了晚饭,各自回去。

贾琏又看了一回贾宝玉,他睡了一会儿,此时倒是神清目明、精神极好,说话条理清晰,也知道逗贾母高兴,并没有要疯的征兆,贾琏放了心。

然后众人在贾母吩咐下,各自回去歇着。

贾琏回了自己的外书房,躺在床上后,看看窗外明亮的夜色,皱着眉,闭上了眼。他并没有睡,不是不困,实是兴奋的睡不着。

玉已经在他手里了。就在屋内雕梁柱子上,站在凳子上才够得着。

但他不敢拿!

他一直觉得范慎可能已经对他产生了怀疑,他也觉得贾母不留下贾家人陪审的动作很反常,还觉得贾母在没有结果的情况下忽然回府、和白天那种暴怒的表现反差实在太大。他认为,贾母对那块儿玉如此上心,即使不会熬一夜看范慎审问,但熬个大半夜应该没问题的吧?

而现在天才刚黑,前世七八点的光景,这么早就放弃,贾琏异常警醒,直觉有问题。

他暗中猜测,或许是范慎和贾母暗中达成了共识,派人在窗外暗处监视。

因为这件事中,那些下人们可以严刑逼供,但主子们却不能动。但,下人们,无论是赖家的还是贾府的,几乎被逼问完了。都不是那个黑衣人。这时候,可不就该怀疑主子们了么?

不能用刑的情况下,如果要贾琏选,也肯定会另辟蹊径,比如偷听,比如试探。

而按照一般的情况,拿走玉的黑衣人如果真的是主子中的一个,一进屋,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肯定会先去看那块儿玉,这时候,一定会露出马脚。

许多侦探小说的反派都是这么暴露、然后被主角弄死的。

所以,贾琏虽然非常想看看那块儿玉,并仔细研究一下,但因为这些怀疑,还是极力忍住,直接上床睡觉。

小心无大错!

所以,进了书房后,他和平常一样,洗漱过之后,上了床,倒是没有读书。

他相信,只要他不主动去拿那块儿玉,然后被人当场抓住,范慎即使怀疑,也抓不到他的把柄。

因为在玉已经变成假的、而贾母又心急的想要追回的情况下,此案的关键,就不是调查到底有多少下人被黑衣人收买,而是黑衣人到底是谁!

只有找到黑衣人,才能找到那块儿玉。

而那个黑衣人,就是贾琏。

但贾琏有信心,范慎一定找不到他。

首先,那四个婆子异口同声说的那块儿黑色披风其实并不是黑色,而是深蓝色。

在月光照耀下,在黑夜那种环境下,深蓝色会被看成黑色并不奇怪。

这个灵感来源于前世看的一档破案类节目。那个案子中,警、察死活找不到凶手,后来才发现,嫌疑人所穿的衣服在路灯灯光照射下和摄像头下变了颜色,他们自己亲自试验后才发现这个问题,随后确定了凶手。

他当时印象很深刻,来了这里后,拿了好几种颜色的布料在月光下实验。发现,月光下,那些深色的布料统统都成了黑色,不仔细辨认压根儿认不出来。

又加上那鬼脸吓人,四个婆子一开始就被吓得缩成一团,自然更不会仔细观察。

范慎若想从颜色上查,除非他也和贾琏一样做实验,否则,去找黑色披风,压根儿查不出正确的人来。他这里并没有黑色的披风。

而且,即使做实验,不仅仅是深蓝色,藏青色、深紫色还有其他七八种深色的布料在月光下也都会变成黑色。

他要是想从这里入手,贾琏只能说,范大人,请保重。因为那一期节目说了,那些警、察叔叔们一开始就跑偏了,做了很多无用功之后,才发现这一点。现代社会的都这样,范慎估计会更费劲。

至于婆子们说的个头不一致的话,那仅仅是因为贾琏的披风就是一块儿未经剪裁的布料,非常宽。

那天风挺大,从头蒙到脚后,风稍微一吹,裹着就像是个圆球,显得又胖又矮,那几个婆子又被他的鬼脸吓坏了,缩在地上,从下往上看,因为天黑,又因为视觉效果,自然会有偏差。

即使没风,他也准备了增高的东西,不会把真的身高暴露。

所以,找披风,不会有任何结果。

即使他真的灵光一闪要找布料,那拿出来给他看就行了呗。他的布料并没有一点儿破损,这一点他回来就检查过了,非常肯定,怕啥。

至于来历,那是在给柳湘莲置办成亲需要用到的、琉璃铺子里并没有的衣物时,他买的东西多,店家送的。

那种布料极为普通,据店家说,每日都有几十人来买,一日能卖出去好几十匹。

贾琏事后也留意了一下,老板没说错,这种布料真的相当普通,京城是个绸缎铺子里都有。

范慎想查,京师上百万人口,这是古代社会,又没有个摄像头啥的,铁定累死他,还不一定有结果。因为那些老板们记账全记的是某某布料多少尺、钱数,然后没了。没人记客户名字。现今的名字也很有意思,赵二妞、赵大妞、狗剩、铁蛋这类的名字,京城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要想查,贾琏只能说,佩服他的勇气。

而他拿来那块儿布料后,这三天一直当做包裹扛东西用。

至于他这个公子哥儿为啥会用这种普通的布料?你家扛东西用的包裹用上好的缎子和丝绸啊?败家也不带这样败的啊。

至于为啥他的包裹这样大?兄弟结婚,包裹大了,装的东西多,要不然,人就那么几个,马车就那么几辆,时间紧任务重,只顾跑路了,还买不买东西了?不仅仅他这个大,柳湘莲那里还有两个,比他这个还大。

至于为啥不多派几个下人,也好解释。如果派这些人去,一百两银子能办成的事儿,五百两银子都打不住,他想省点钱。毕竟,又不是亲兄弟,用的钱多了,家里人会说。

范慎三十多岁,当官的时间不短,案子破过不少,什么稀奇古怪的都见过,应该懂这些。

再说,谁房里都会有个大些的包裹背东西用,他并不能凭这个定人家的罪。

反正,从披风这里,范慎不会有任何收获。说不定,还会被引往别的地方去。

除了披风这个,为了不发生别的意外,比如玉佩掉现场了,戒指被撸走了,玉簪坏成两半了,衣服被划破了,等等这些乱码七糟的事儿,贾琏那天把身上的配饰全都去掉,一个铁片都没戴。

至于衣服,从里到外,甚至里衣、靴子、袜子,贾琏穿的都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和王熙凤分居那天凌晨打晕一个路人,从那人身上扒下来的。

他一直藏在府外,如今才翻出来用。

至于簪子,那日他把头发披散着,并没有扎起来。陪着他那恶鬼脸,更应景。

至于范慎刚刚拿出的那块儿布料,不是披风上的,那可能或许是他那天穿的衣服上的。

也有可能压根儿不是他留下的,而是别人的。那是一条路,任何人都能走。

但无论是不是,那件衣服他已经扔给了一个乞丐,或许早被扑腾的不像样儿了,这会儿想找也找不到。

贾琏一开始谋划的时候,原本想把衣服还给原主人,后来想了想,不行!

这样做,明显告诉丢衣服的人,他就是借他的衣服用一用而已,将来贾府的事儿一出,那人如果不笨,一定会犯嘀咕。到时,可能会发生贾琏无法预料的事情来。

于是,就多跑了两条街,把衣服扔给了一个熟睡中的乞丐。

他原本想给那个被他打晕的人一些银子,后来也忍住了。

这么好心的人不多,能舍得给钱的也不多,钱一给,嫌疑人范围急剧缩小,他还是会很危险。

最后,只得心里默默说一声抱歉,扒走了那人的衣服。

范慎从衣服这里下手,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收获。毕竟,天长日久,证据早没了。

至于范慎可能会找那四个婆子全都提到的恶鬼面具么?

贾琏倒是真心诚意希望他找去。

那其实不是面具,而是唱戏的往自己脸上画的颜料。

原来的贾琏不知道为什么,在书房里放了一些。他知道后,拿来往脸上一画就成。事后一洗,踏雪无痕,那是真的连点痕迹都没有。

而那些颜料,几种配在一起,每一样儿都不会少很多,即使查也查不出来。又不是做化学实验,烧杯上都有刻度尺,少一毫升都能发现。这些颜料,就是少一指,也没人看得出来。

而婆子们之所以把戏曲脸谱全都说成是面具,是因为,他往脸上画的,不是普通的平面图,是现代社会非常流行的一种3d绘画。

前世时,他的学校为了让他们那个专业的毕业生扩大一下就业范围,基本上都要学上那么一点动漫设计、平面设计这类的画画课程。当然和那些专业的比,不多,只有两个学期,一个学期一门课。其中就有一门课的老师在同学们强烈要求下,讲过几节的3d绘画要领。

他虽然手残,在纸上画的不咋好,但用电脑画的还不错,原理也基本掌握了。

此时在额头上画个唬人的恶鬼的角,叫那些婆子在月光下都以为那是面具上的角、而不是画上的,还是很容易的。

所以,面具这个,贾琏相信,绝对会把范慎引向不可挽回的歧路上。

毕竟,3d绘画这个,是超越了千年的东西。范慎是绝对不可能想到的。

贾琏以后也绝对不会自找麻烦,把这个画出来叫人家怀疑他。

再说,他手残,画两个恶魔的角和牙齿几乎要了他的命,实在没闲心去研究这个。

至于声音那个最好办,把硬纸折成口腔大小的筒形,塞进嘴里,再捏着嗓子,用鼻音说话,经过圆筒的各种声波传递,那声音,绝对不会叫人想起他来。

本来他仅仅想捏着嗓子,但试来试去发现,总会有那么一点他声音的底子在,不得已只能想了这样一个办法。所以白天的时候,那四个婆子才异口同声说,贾琏不是那个黑衣人。

而断案如神的范慎范大人如果仅仅想从披风、面具、声音、身高、身形这几方面调查,注定会死的很惨。

他光、着身子披块儿布、披头散发的爬了四回墙,不是叫范慎来抓他的。

其实本来他连这块儿布都不想用自己的,想再偷一块儿。但是吧,裸、奔这事儿,首先他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而他如果什么都不穿,偷到布之前,他那么个样子一旦被人发现,绝对跑不掉,反而更加不安全。还不如用块儿布蒙起来。

至于那块儿布以后的命运,一句话,顺其自然。反正大家族的公子,特别是男人,基本不咋管这些事儿,不用特别在意,说得多了反而显得有鬼。

至于偷玉的过程,其实很简单,四个字:偷梁换柱。

那天早上,赖家的筵席上,贾宝玉出来逛的时候,他拿着玩具逗他玩儿,中途宝玉说要告诉他个小孩子的秘密,那时候,他就一手搂着他,一边用墙挡着,趁机把玉换了。当然,贾宝玉并不知道。

贾宝玉的玉非常罕见,贾琏并没有发现和它完全相同的。他倒是在给柳湘莲采买成亲用品时,发现一块儿极像的,然后装扮成大胡子叔叔,用一串儿糖葫芦,叫一个才六岁大的小孩儿帮他买了来。

之后,熬夜悄悄用画画的不宜褪色的颜料画了几笔,改了一改。

颜料一干,如果不是特别熟悉那玉的人仔细看,不会发现那玉是假的。

而贾母并不能时时跟着宝玉,即使跟着,以她现在老花眼的视力,只要不趴近点儿仔细看,也看不出来那玉已经被掉了包。

那几个丫鬟虽然紧跟宝玉,但人多杂乱,宝玉又不是个安生的主儿,来回的跑,只能注意宝玉有没有磕了碰了、那玉还在不在,并没有功夫辨真假。

再说,长久以来,也没有人打过那块儿玉的主意,大家心上就未免都有些懈怠。

所以,贾琏从赖家起身去柳家的时候,所有人都认为,贾宝玉的玉还好好的挂在胸前。

而贾母、王夫人等,也一直都说,贾宝玉的玉“是在午饭后被偷的,那时候,丫鬟们还见过,只是午饭一过,就不见了”。

没有一个人说早上就变了样儿。贾琏也完美的把自己摘了出来。

等中午时,那张婆子偷出来的玉,已经是贾琏掉了包的假玉。

但她只是浆洗衣服的头儿,并不经常接触贾宝玉,也没有发现那玉被换了,而是按照他的吩咐,把玉挂到了河边的矮树上。

玉到了河里,颜料见了水,自然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被冲刷干净。

贾母等人一到,玉一被捞上来,无论是谁,看一眼就知道,那块儿玉是假的。

但玉上没了颜料,和贾宝玉那块儿玉并不大像,他们也绝对想不到这是个偷梁换柱的计划。

特别是,那块儿玉上,他还专门在反面刻了两个极浅的字,“多谢”。

这样一来,更会叫人认为,这块儿玉是那黑衣人故意留下的。真玉已经被拿走了。

贾琏事先也考虑过,张婆子不按照他的吩咐把玉放到水里怎么办?万一他自作主张埋到地里呢?

那也没关系。

贾母王夫人等自然分得清真假,一发现那上了颜料的玉是假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怀疑婆子说谎。

即使张婆子辩白成功,那贾母王夫人等也会认为这块儿玉是那小偷故意留下混淆视听不叫贾府追他的,绝不会认为早上就被换掉了。

又因河边现场被贾母带人去过,浩浩荡荡三四十号人,你踩我踏,你拔我拉,即使有遗留下来的些许证据,也早就被破坏干净了。

别说贾母王夫人,就是福尔摩斯在世,估计也查不真相来。

至于四个婆子会不会告密、会不会临阵脱逃不下手等,贾琏也不担心。

他找那四个婆子的时间,是在第三日的天亮之前,留给她们考虑的时间极短。

如果他们天一亮就去告密,那时候,贾宝玉那块儿真的玉还在胸前,自然会被斥责一顿,随后加强防护是一定的。

那时候,他会启动第二套方案把那块儿玉搞到手,换成另一个瞒天过海的计划。毕竟,那位大胡子叔叔买了三四块儿这种类型的玉,不能无功而返不是。

如果他们犹豫片刻告密,那玉已经被换了,成了假的,贾母一定会发现,也一定会生气。

但,她关心的,一定和婆子们关心的不一样。

那几个婆子肯定是先要赏钱,而贾母第一关注的,肯定是尽快知道黑衣人身份,尽快追回那块儿被换走的真玉。

这时候,唯一和黑衣人见过面的婆子们的下场和今天白天就是一样的,被严刑逼供。

随着招认的婆子越来越多,你一言我一语之下,在场的能换玉的嫌疑人人数也会急剧上升,还和今天下午时的情形一样。

然后,人人都有嫌疑,人人都需要被盘查,还和今天下午一样。

又因他前期工作做的好,婆子们也认不出他来。

所以,告不告密没有什么大的差别。

至于不下手的情况,那贾母自己发现玉变成了假的,还和今天一样,人人都跑不掉,挨个逼问。然后回到告密的第二种情况。

而他呢,真玉已经到手,什么都不用担心,只管跟着贾母一步一步走就是。

这才是贾琏的整个计划。

那块儿玉那么重要,他不亲自拿到手上,绝对不放心。

那四个婆子吃喝赌俱全,出卖主子和喝水一样,贾琏也绝不敢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们办。

他之所以引那四个婆子进来,一来,是把水搅浑,把贾母等人的调查方向引往别处。二来,是因为,贾家需要整顿,他需要刺激一下贾母。

那几个婆子说得虽然好,什么见黑衣人有孝心之类,但贾母肯定门清儿,知道她们是收了钱。

然后再一想,今天能为了钱偷贾宝玉的玉,明日也能为了钱偷她的东西。后天可能为了钱,把宝玉拐出来叫人杀了。大后天,干脆收了钱开了大门,叫人杀进府里来...

原著中的贾府后来隐约不就是遭了贼么?这事儿并不是不可能发生。

贾家,也并不是没有仇敌啊!比如忠顺王爷,万一他疯了,灭了贾家,皇帝还会杀了他兄弟给贾家报仇吗?

这个时代,很难啊!

再说,人都死了,报了仇也活不过来。

这样想着想着,当贾母害怕起来的时候,当切身利益遭到威胁的时候,贾琏相信,她会比任何人都上心贾府的管理问题。

只要贾母正眼看贾府的情况,并下决心整治,贾琏用那四个婆子的目的就已经达到。

从今天下午贾母的反应看,他应该成功了。

贾府就要变天了!

贾琏深深吸口气,他终于能稍微放松那么一点儿了。

毕竟,他要科举,要考试,将来可能还要当官,还不一定在京城,不能时时看着府里的人。

那时候,原著中那个一团乱的贾府,一定会随着他官职的升高,一会儿欺压个百姓,一会儿强抢个民女,一会儿放高利贷逼死个人命。

到时,他就是个救火队长,也救不来啊。

一个个除去那些人,那得除到什么时候?不等有问题的下人被撵完,贾府早该抄家了。

再加上一堆长辈管着,会很糟心。

所以,攘外必先安内,这事儿必须这么办。

所以,那四个婆子的作用,并不是帮他偷玉,而是叫贾母警醒,狠下心整顿贾府。顺便迷惑一下他们的调查方向。

至于意料之外的范慎,他来不来其实关系不大。

这件事儿,他从刚刚穿越到这里的时候,就在谋划。

从披风、衣服、面具,那四个婆子的具体作用、贾母可能的应对手段和措施、贾赦的草菅人命、对赖大的恨意、贾政的迂腐无能、王夫人的精明,四个婆子可能的攀咬,各方的利益关系,此时的社会风俗、可能会遇到的突发情况等等,贾琏都考虑到了,并做了缜密的安排。

唯一一点意外是,和贾琏设想的不同,贾赦并不是找自己的心腹小厮帮忙查找,而是找了京兆尹。

但他做的已经够严密,在这个破案手段极其匮乏的时代,只要不犯上吊死的人脚够不到凳子这类明显的错误,范慎即使如包公在世,也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查到他。但很大可能是永远查不到他。毕竟,披风颜色这个就会让他非常头疼。

当然,这几天,他必须谨言慎行,不能露出任何异样才行。那块儿玉也只能暂时放在那里,等什么时候风声过去,再拿下来。

至于今日死的人会不会多了,贾琏翻了个身,极力把这种不合时宜的道德感压下去,此时不动手,将来死的就是他啊!

只是有一点,就是那天晚上出去的事儿不好解释。

但他和王熙凤分居后,向来是一个人睡,这一点贾家上上下下,贾母贾赦贾政邢夫人王夫人包括丫鬟们小厮们全都知道,并习以为常。

贾母还嘱咐他,不叫他在嫡子出生前弄出个庶出子女来,还很支持他这么做。

这并不难解释。

再者,他出去那段时间并没有被人看见,也没人去过他屋里。

虽然没有证人能证明他当时正在睡觉,可也没有人能证明他不在屋里睡觉。

他这里只有深蓝色包裹,没有黑色披风,只有颜料,没有恶鬼面具。想指证没证据。

所以,倒是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