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周的春祭之日的确到了。

也不知南越景天帝和西周孝明帝，当夜在大型神术“绯月之幕”加持的万春宫中，究竟都达成了什么协议，总之，那在西周史书中被称为“破茧之夜”的第二日，孝明帝便传下旨意，以临近南越的沧州、陈州、安梁、春凝四城为太子封地，于沧州城建太子府邸，可建私军，令太子即日启程。

建私军不是小事，朝中反对之声大盛。俪夫人一派尤其反对。

但孝明帝竟难得的强硬了一回，一一驳了回去。

这朝中格局要大变了。

何况太子还是被天恒石承认的储君。

此番放了出去，从此天高海阔，平添了无限可能。

不少朝臣心中惴惴不安，却又有不少人心思却随之活泛起来。

总之犹如深潭搅动，千层浪卷，种种反应，不再一一赘述。

“变一变吧，变一变，看看能不能走出一条新路来……”孝明帝在万春宫中喃喃自语。

按往年惯例，春祭本是由太子主持的。

可春祭前出了这么大的事，如今惠王临时接任，几乎措手不及。

好在惠王妃去娘家商议了一番，由娘家出马，请来了不少往日在春祭担任要职的祭官，方将事情理上正轨。

惠王正妃是太傅连汉的女儿，小名叫翩跹。

两人成婚已有两年多了，尚没有子嗣。

连太傅号称文臣之首，官居一品，在朝中经营多年，颇有人脉。

当年按他的意思，是想选个门生当女婿的，本不欲将女儿嫁与皇室。

谁知连小姐有一回出游遇上大雨，马车正行在山路，前后山体竟突然同时滑坡，险些将连小姐的马车埋在里面。

那处所在恰离惠王别苑甚近。惠王府的侍卫巡逻路过，便救下了被堵在路中狼狈不堪的连小姐。

连小姐在闺中甚得连夫人娇惯，脾气向来是骄纵的。谁知一遇上温润如玉的惠王，居然芳心初绽。

之后竟不顾男女大防，屡次打着报恩的名义去惠王府探望。一来二去，便有了些对连小姐闺誉不妥的传闻。

连大人一心想熄灭女儿的心思，但熬不住连夫人和连小姐整日在家哭闹，不得已，便由连夫人出面去找温贵妃商议。

“如此，便成全了两个孩子罢，也是缘分。”温贵妃本也不欲跟朝中重臣结亲，但事已至此，何况还是连家主动提出的，无奈之下，便只好顺水推舟了。

虽则并非刻意，但一向闲散的惠王结了如此一门亲，朝中还是有些震动的。好在惠王母子为人温和低调，倒也无甚大妨。

此回，在连家协助之下，惠王还是很快将春祭之事理上了路子。

凡祭有四时：春祭曰礿，夏祭曰禘，秋祭曰尝，冬祭曰烝。

春祭是西周国最重要的祭日，祭的是西周先祖。

它寓意着一年之始，万物初荣，百花生发。西周祖先会赐福于他的后代子民，所有的好兆头都将从今日开始。

春祭大典的祭坛设在西京东郊。祭坛东西长百尺，南北长一百二十尺，高约二十尺。由昂贵的西岭烈火香枫木搭成，上铺二十四层秋山云锦，极尽奢华。

祭坛上供着十六根千秋浮腾柱，每根高约十二尺，粗细约三人合抱，其上瑞气腾腾，灵光闪烁。每根浮腾柱四周，均摆着各色香果、香花、祭牲。

祭坛之后，是一大片广袤的农田。正值仲春，农田里已栽下嫩绿的秧苗，远远望去，一片盈盈绿意。

“殿下，时辰已到。”主祭官恭恭敬敬的向惠王道。

惠王微一点头，而后转身，向二十四位祭官微微颔首。

“砰！砰！砰！砰！”

随着数十声礼炮响起，祭坛上十六根千秋浮腾柱猛然散发出明亮的白光，耀眼的灵力光芒冲天而起。

“唰！唰！唰！唰！……”

每根千秋浮腾柱上方均出现了一个若有实质的光状人影的背影，那背影缓缓转身，现出威严慈悲的面容，望上去栩栩如生。十六根千秋浮腾柱上的人影并不相同，正是西周开国以来十六位先帝。

乐师鼓乐齐鸣，惠王领着二十四位祭官登上祭台。惠王手捧祭典，念道：“大周始祖，肇兴稼穑，福佑黎庶，启后承前，今逢吉日，谨捧仪章，聿修祀典，洁治豆笾。唯愿我大周国祚昌盛，四方承平。拜！”

乐师再次击鼓奏乐，惠王领着二十四位祭官率先拜倒。

祭坛下，位于正前方的是诸皇子、诸公主。各宫主位、妃、嫔、贵人紧随其后。贵人以下则无参加春祭的资格。再后方，是西周宗室子弟，各位小王爷、公、侯、郡主、县主等，黑压压的一群。

位于两旁的，则是朝中四品以上官员。

二十四拜完毕，主祭官上前宣读祝文。

祝文极其繁琐冗长，前后约读了一个时辰。

“哎，好戏呢？没什么新鲜的嘛。”

有两位少年坐在西京东郊的安和塔顶，正瞧着春祭的祭坛方向，一人拿着一个酒壶，有一个已经打起了哈欠。

这两人，一个是小白，另一个自然是桐离公子岳文欢。

小白脸上的红点已消去了很多，几乎已看不出来了。

他晃了晃酒壶，已经空了。他又摇了摇，仰脖将最后一滴倒进嘴里：“未必。再等等。”

他们面前，两只烧鸡已只余鸡骨头。另一旁的纸袋里，还零散剩了些卤翅酱腿。

这两个惫懒少年，居然真的是在看戏。

祝文读完，是念诵祷词。二十四位祭官围成一个长圈，迈着星斗方步，边走动边祷祝。祭坛中安设了一个大型扩声灵力阵。祭官用古怪的语调念诵着生涩难懂的祷词，再以扩声阵法向四方传扬开来，声势颇为惊人。

这一念，又是半个时辰。

“我先睡会。”岳文欢又打了个哈欠。

之后是焚烧祝词祷文。最后，由四十八位宗室童男童女排成一队依次走上祭坛，将香花、香果和祭牲投入千秋浮腾柱底部的祭口中。

十六根千秋浮腾柱再次灵光大盛。

如此，春祭便到了尾声。接下来，便该由西周先祖降下福谕，浮现出瓜果、稻穗、甘霖诸般光影，保佑西周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小白踹了岳文欢一脚：“来了，快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