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希抱着小婴儿进了房间,就看见五个小豆丁蜷缩在床上,正小声说着话。
走近一看,二丫头和三丫头都在抹眼泪,而比较懵懂的四五六则是害怕更多一些。
“长姐,你把他抱来干嘛?”二丫头一见文希怀里的小婴儿,语气就不怎么好了。
“那马氏虽然不是东西,但我也不能看着这孩子饿死呀。”文希把小婴儿放下,“咱们姑且把他当成弟弟,就叫他文七吧。”
说实在话,她对这个孩子也只是怜悯而已,谈不上什么感情,因此名字起得也敷衍。
二丫头嫌弃地白了一眼文七,“要不是那个马氏,爹不会迷失了心智,娘也不会杀了爹又自杀,我们家更不会落到现在的地步。长姐,你为什么要管她的儿子?”
这孩子,小小年纪还挺嫉恶如仇的。
文希觉得,她有一句话说错了,自己有必要纠正一下,“二丫头,渣男就是渣男,不需要别人的诱导,也会做坏事。”
二丫头好半天没吭声,一直到她想透了,才幽幽道了句,“或许爹死了,这个家就能太平许多,只是可惜了娘。”
文希震惊,想不到一个十岁的孩子,竟然能说出这样狠心的话来。
但又想了想,这似乎也正常,毕竟,如此穷困潦倒的一个家,实在禁不起折腾了。
文成柱的存在,显然祸害了全家人,如果他活着,或许真的有一天,这些小豆丁们都要被他卖掉。
人在生存面前,是顾不得亲情的,更何况,这亲情本就打了折扣。
文成柱既然想把事情做绝,别人为什么不可以?
所谓人性,不过如此。
只是,听了二丫头的话,三丫头倒是哆嗦了一下,张了张嘴,终究没敢吭声。
门外,小枫压低了声音道:“爷爷没事,只是中了迷药,我会照顾他的。”
“谢谢你。”文希简短地说。
小枫转身要走,文希犹豫了片刻,终究是追了出去。
“还有什么事?”小枫停住脚步。
“你……能不能稍微陪一陪我?”文希怯怯地问。
“怎么了?”小枫面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文希咬咬牙,实话实说,“我害怕,不敢睡觉,但又实在太累了。”她抱歉地瞄了小枫一眼,“你呆一小会,悄悄地走就好,我只当你还在外面。”
求人办事,不得不矮人三分。更何况,自打她穿越过来,心态一直有些失衡,对待周围的人也就没什么好态度,小枫是首当其冲。
她想着,他应该不会答应自己这种无理的要求吧。毕竟,他也累了,也会想要休息。
“你去睡吧,我就在门口。”小枫一句轻描淡写的话,顿时让她放下心来又无比感激。
似乎没有什么多说的必要,她只温和地道了句,“辛苦了。”
小枫点点头,很自然地在房门口坐下了。
文希麻溜进屋,胡乱往床上一躺,就闭上了眼睛。
这一天对她来说实在是太疲惫了,无论从生理上还是心理上。
果然这一场穿越不是享福来的,受苦受难也就罢了,还得受惊吓受折磨,老天到底想要她怎样啊?
胡思乱想没有困意来得快,临要睡着的时候,她模模糊糊地微眯了眼,只看见月光下,小枫那瘦小却挺直的背影。
而那一道背影,就顺理成章地留在了她的梦中。
文希是被哭声吵醒的,刚睁开眼的一瞬间,她还有些恍惚。
这里难道不是大学的寝室吗?
但她很快就恢复了理智,因为她的耳朵里,传来了混杂的哭声。
有爷爷的老泪纵横,有文七的声嘶力竭,还有三丫头的小声啜泣,分别来自不同的方位,但却组成了凄惨的合音。
文希浑身一个激灵,从床上跳下地,就往院子里奔去。
这一奔,可让她尴尬了。
文家小院内外,乌压压站满了人,竟比昨晚还壮观。
村民们起了个大早,说是吊唁,其实更像是看热闹。
文老爷子伏在文成柱的尸身上大哭,虽说这个儿子不孝,但到底是文家的一根独苗,突然就死了,老爷子可谓伤心欲绝。
二丫头心不在焉地抱着文七,一脸木然,对文七的哭闹声充耳不闻,也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想法。
三丫头就蹲在卧房的门口,瑟缩着不敢上前,眼泪却是断了线一样,带动得四五六也跟着无声流泪。
只不过,这一派乱糟糟的景象,随着文希的出现,被中断得很彻底。
“爹娘都死了,她竟然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真是不孝。”
“谁知道她怎么睡得着,怪不得她爹一直把她当祸害,果然是个毒物。”
“咱们来的时候没见着她,还以为她跟她爹娘一起去了呢。”
一群不认识的三姑六婆,就在文希边上议论,显是没打算背着她的。
要不是因为爷爷伤心欲绝,家里还有丧事待办,文希真想跟这些八婆撕一撕。
她迅速跑到文老爷子身边,搀扶着老人家,“爷爷,快别哭了,当心哭坏了身子。如今爹娘都不在了,我们这个家里的长辈唯有你一个,为了我们,你也得好好保重啊。”
她的话说得在情在理,文老爷子听进去了。
老人家扶着她的胳膊站起来,抹了把眼泪,说话声音大得有些刻意,“大丫头,昨晚我睡得太熟,竟然不知道成柱和他媳妇去了。让你一个人料理这些事,难为你了。”
文希心中感动,她知道,老爷子故意这么说,除了告诉她,他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大概经过,还有就是为了让村里那些三姑六婆闭嘴。
“爷爷,你先进屋去歇一下,外面的事我来料理。”什么叫士为知己者死,大概就是这样吧。
只为了文老爷子的理解和支持,昨晚还想着跑路的文希,此刻竟然自告奋勇地扛下了料理丧事的重担。
文老爷子还没答话,就见乱糟糟的人群里,冲出个面目刻薄的妇人,正是那马氏。
“成柱啊,你带我去吧——”马氏的嗓子都喊破了,烂肉一般瘫倒在文成柱的尸身上。那份情真意切,真叫人大开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