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撑起她的头,将药凑到她的唇边,轻声诱哄着:“我喝过了,不苦的。”
浅浅抿了下唇,忽然道:“现在就变成‘我’了?”
他失笑,腾出一手拧了拧她的小鼻子,笑道:“要不是你总是激怒我,哪里会忘了。”
他笑得开心,露出一口白齿,俊得让人移不开眼光。
浅浅脸红了红,然后啐了他一口:“到时,你就高兴不起来了。”
前些日子,她的身子也不好,他闷的样子还记着呢,现在又这般,成亲过后,少不得夜里睡不着了。
她的暗语让他轻轻地呆了片刻,尔后很快就恢复了笑意,凑到她的耳边轻语了几句,浅浅顿了一下,嘴里的药汗差点喷出来……
然后一张本来苍白的脸一下子红透了,眼波睨了他一眼,尽是慎怪……
这人现在怎生这般孟浪!
而他则被她娇媚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早忘了之前的不快。
浅浅敛下神色,心里却百般不安。
她这般残破之身,真的还能当他的妻子么?
皇甫夜伸手揽了下她的身子,声音柔柔地:“又在胡思乱想了!”
浅浅虚弱一笑,接着把药喝下去。
他说得没有错,这已经不苦了,只是到了肚子里,却有化不开的苦涩。
她喝完药,皇甫夜便押着她睡下了,待她完全睡着后,他轻轻地起了身,走到隔壁房里看了看冰儿,只是没有进去,在门外远远地看着无缺抱着冰儿。
小冰儿脸色还是差,但是精神却好了些,和无缺正说着话,可以看得出来小家伙相当喜欢无缺。
这个发现让当爹的有些不悦,但又不好说些什么,毕竟她才六岁,他是不是想得多了些。
摇了摇走便步了出去,脸孔已经是冰冷一片了。
径自到了膳房,江喜正站在门口,不得不说,这位江公公是相当了解自家主子的。
看见自家王爷过来,江喜不复在浅浅面前的嬉皮笑脸,一张老脸拉得好长的,也没有怎么说话,就带头进了去。
里面跪了一大片人,俱低着头,不敢言语。
“王爷,凡是接触过浅浅和冰儿食物的下人都在这了。”江喜站着,声音很尖锐地道:“咋家记得,当初是和你们交待的,王妃和小主子的身子禁不得大热得东西,你们当差竟出了这么大的错漏,咋家也保不住你们。”
说完,仆人们抖着,也不敢说什么申辩。
江喜余怒未消地瞪了他们一眼,然后端了一张椅子让皇甫夜坐下。
他淡淡地挥了下手拒绝了,江喜低低地道:“王爷晚上还要照顾王妃,身子也保重些吧!”
皇甫夜这才坐了下来,目光往下一扫,然后落到一个中年男子身上,轻问:“庞管事,浅浅的膳食本王记得一向是由你负责的,你做事也一向小心,怎么会给她用热桂汤的?”
这大热天的,寻常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浅浅身子原本就不好,这下子引发了病根,想必几年也难好了。
想到此,一张优美的唇抿得死紧,端在手里的杯子也砰然落了地,清脆的声音吓了在场人一跳。
今日怕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了,谁不知道这浅浅姑娘是王爷心尖上的人,现在又将贵为王妃,身份是何等贵重啊!
而被点到名字的庞管事更是一惊,愣了一下飞快道:“小人从未曾为王妃制过热桂汤。”
皇甫夜的眼微闪了下,修长的手指敲击着椅子的扶手,半天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那庞管事脸上的汗更多了,本来也不想惹火上身的,但是现在却不得不说了,他敛了下心神道:“这是二夫人的贴身侍女送了材料来,让小人给熬的,小人也纳闷得很,这大热天的,哪个吃这个,她便说,二夫人身子不好,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喝几次的,小人也就信了,王爷,后面的事情,小人真的不知。”
皇甫夜面色如冰,唇微微勾起,“让人把林霜儿叫过来,还有那个侍女!”
庞管事松了一口气,呐呐地问:“那小人……”
“下去,自己领二十大板……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么?”皇甫夜的声音可以结成冰了,让人听了呼吸都不敢太重。
“小人不知。”庞管事大气都不敢出一下,额上冒着冷汗。
皇甫夜站得笔直,目光往下面一扫,冰冷地吐出一句:“如果,下次再让本王听到‘二夫人’几个字,便逐出府去。”
庞管事心一凛,汗落得更快了。
皇甫夜何曾不知道这些下人的心思,府里有两个女人,浅浅的身子不好,且容貌尽毁,他们这是作两头打算呢!
想着等哪天他厌弃了浅浅,他们巴结了林霜儿,仍是有出路,可他们却不知他的人,他的心都是浅浅的,更何况区区这些身外之物呢!
而皇甫夜近乎表态的话语正好落在方进来的林霜儿耳里,她站在门口,面色有些难堪。
而皇甫夜发现她的存在,本来抿紧的唇抿得更紧,一双远山眉也微皱起。
她苦涩一笑,如果可以,他怕是极不愿意看见她吧!
她一脚踏进门,不敢看皇甫夜。
皇甫夜目光冷清地瞧着她,好半天,一旁的江喜心知王爷不愿同她说话,便问道:“林小姐,想必今日王妃之事你已经知晓了,老奴斗胆问一句,为何你的丫头熬的热桂汤会出现在王妃和小主子的房里?”
林霜儿心一跳,正欲说话,后面跟着的丫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哽着声音道:“王爷恕罪,是奴婢和碧晴姐姐聊天,然后一时弄错了,不关小姐的事情,王爷要处罚的话,就罚奴婢一人吧!”
“小云,你……”林霜儿斥责了一声,然后也跪了下来,盈盈美目看着皇甫夜:“还请王爷饶了她一回,小云定不是有意的,而且她是我带来的人,断不会坐视不理,王爷要罚,理应罚我才是。”
皇甫夜冷冷地瞧着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喝地,讥诮地弯起唇,“如果府里的每人闯了大祸都用不小心来推搪,是不是说,以后有更多的意外呢!既然你们都争着受罚,那本王就成全你们。”
林霜儿跪着,心突突地跳着,但她既然已经开了口,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而且,这也不是他第一次罚她了,次次都是因为云浅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