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咖啡。
推开门,门上响起风铃清脆的声音。
轻盈又恬静,简单的声音,就像百合花那样单纯的美好,就像柜台后面站着的那个年轻女孩。
“早上好,z先生。”
女孩一边笑着打招呼,一边卖力擦拭台面上的灰尘。
“你来得真早啊,森,”我挥挥手。
这是我在金市的第五年。
从红市逃亡而来,已经过了五年了。现在的工作是在咖啡店端茶送水,一名普通的服务员。
这五年里什么都干过,乞讨,发传单,贴小广告,还有很多杂七杂八的工作,仅仅是为了存活,每一个都不长久。直到半年前,找到了这份工作。
唯独这份工作,让我有一直做下去的动力,而这份动力,就来自于女孩恬静的美好。
我一无所有,是配不上她的,这一点我知道。即使店的位置很偏僻,平时还是会有一些男孩来店里,他们刻意与她多讲上几句,仿佛那样就能多得一些关注。
他们可能也喜欢她美好的面容,还有她的微笑。
我们虽然共同在一间并不大的店里工作,但我不敢和她说话,她也如恬淡的花苞,言语甚少。
我们很少交谈,除了工作上。
今天,也许也是如此。但这样也好,至少我还能看着她的侧脸。
风铃突然响起,门被推开了。
“欢迎光临,”我和女孩同时高声说。
门口出现一个黑色长风衣的身影,很年轻,面带口罩,眼睛里透出谨慎的光。
不知为何,我突然觉得这个身影十分熟悉。
他穿过门口的走道,径直走到靠窗的桌子旁,坐了下来。
“喝点什么,客人?”我匆忙小跑到他身边,侧身问。
“随便来一杯吧,”他说。
“您看一下这种醇香口味,最近新推出的,很受欢迎…”我翻开手里的小菜单,开始介绍。
半年的工作经验,介绍起店里的咖啡品种早已经轻车熟路了。
“就这个吧,”他并不在意地说,似乎只是想打发一下时间。
女孩进去准备了一会,一分钟后,热气升腾的圆杯放在杯垫上,送到了他面前。
我端起盘子刚准备退开,客人突然拦住了我。
“坐吧,”他淡淡地说。
我一时间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不好意思,我们店里有规定,员工不能和客人坐在一张桌子旁的,”我弯腰讪笑。
他盯着被子里的咖啡,水纹一圈一圈。
“我想和你谈谈。”
我愣了一下,继续讪笑。
“您和我有什么可谈的呢,我只是一名服务员。”
风衣男子沉默了十几秒,却如同在座位上坐了半个世纪。
“z,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么,”他突然声音淡漠,说,“卑微得像蚂蚁?”
我脑海里轰隆一声,像是雷鸣。
“你是…”
还未等我开口,他摘下口罩,一张陌生又无比熟悉的面容出现。
我怔了一瞬,目光转而犀利。
“你已经忘记我了么,”他说。
忘记?不可能忘记。就是这张面容,填充了我的整个童稚时光。也正是这张面容,在那个暴雨之夜,分道扬镳。
h,你终于还是来找我了。
五年过去,他从当时的稚气蜕变为成熟了,脸颊也不再稚嫩,即使他的年龄依然无法踏入成熟的行列,但他的眼睛却深邃得无法见底。
我回头看了看女孩,她并没有注意到我和h的低声交谈。女孩低着头坐在柜台后面,柜板挡住她的半张脸。
“这就是我现在的生活,普通简单,平凡人的生活,”我压低声音说,“你如果为了我好,就不要把我卷进你的事里去,我已经从噩梦里醒来,开始新的生活了。”
轻不可察的笑声,h笑了,嘴角微微弯曲。
“新的生活么,听起来很安逸,”他盯着被子的边缘,声音淡得像一缕烟,“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
“没错,这就是我想过的生活。”
“你错了,z,”h说。
又来了,h每次企图说服我,都以这句话作为开头。
但这一次,我很坚定地斩断了他接下来想说的话。
“我没错,你想报复那些人也好,查明真相也好,都与我无关,”我说,“红市的一切都过去了,我们应该向前看,而我选择在这座城市里生存下来,只是这样而已。”
他又沉默了,过了一会,微笑了。
“你还是那么我行我素。”
“是的,这就是我。”
“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知道么,”他说,“我还以为这些年过去了,你会成熟一点呢。”
“什么意思。”
“所以说你一点都不谨慎啊,你因为自己已经过上安逸的生活了么,猎人们围在你四面八方举着枪,你仍然不知不觉,”h轻描淡写地回应我,“你这样是活不久的。”
“鬼扯。”
我漠然转身和他的肩膀擦过,迈开脚步,向着店面的另一头走去。
“他们来了。”
擦肩而过的瞬间,h说的话让我猛然停下。
他们。一些身影猛然浮现在我的眼前,如同死神般令人恐惧。
“我只是个普通人,他们不会找上我的,”我轻声说。
“你在骗自己,”h也轻声说。
我沉默了。
“你如果喜欢那个女孩,就不要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你会害死她。她只是个普通人,和我们不一样,她和你有交集,就像逾越了界线,只会带来死亡。”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冷冷地问他,“你这次找到我,有什么目的。”
“我希望你辞职,”h毫不掩饰地回答,“我重建了十字会,会长的位置还空缺着,留给你的。”
“没兴趣。”
我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h的桌子,却听到h轻轻的叹息。
他坐了一会,起身走向门口,推门离开了,门上响起一串风铃的声音,然后再安静下来。
我望向他刚才坐的桌子,咖啡丝毫未动,依然冒着热气。
店里一片寂静。
“z先生,你认识刚才的客人?”女孩突然问。
“不认识,”我盯着门板。
“是吗,”女孩若有所思地点头,走到桌子旁,又转头看向我,“咖啡连动都没有动过呢,口味不好吗。”
“大概是有什么急事吧,”我摇头,顿了顿,思索片刻后。
“我可能要辞职了,”我说。
“为什么?”女孩立刻转头问我。
“家里有一些事情,”我随口说。
“哦,”女孩的声音低下去,脸上露出失落,“恩,我知道了。”
“这半年来,谢谢你了。”
我向她笑了笑,然后女孩也向我笑了笑,笑容勉强又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