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鸣般的银芒闪过,眼前的一切剧烈颤抖起来。
画面陷入了混沌。
我已经死了么,发生了什么…眼前黑漆漆的,全身都失去了感觉,像是漂浮在黑暗里的幽灵。
我还有很多想要做的事,想长大后和h一起去陌生的城市旅游,想长大后后和美好的女孩在街头邂逅,想长大后…
我还没有长大,就要死了么。
刚才是什么东西撞在大巴的外面?黑色的影子…是人么,那么快,力量那么大,把车厢都撞飞了。
我还没有去过金市,金市是什么样子呢,院长老头不是说是去郊游的吗。
临死之前,无限的不甘和失落堵满了胸口,痛苦决堤了,连呼吸都很困难。
我想高喊,发不出声音。
不甘心,不明不白的陷入黑暗,永远永远。
突然,眼前的一切又恢复了光明。
“你在发什么呆啊,”h紧张地握住方向盘,整个人缩在座位里,大喊,“快压刹车。”
呼吸在一瞬间顺畅起来,引擎轰鸣不绝。
我猛然回过神来,发觉大巴依然在公路上平稳又飞快地行驶。而我此刻蜷缩在驾驶座下的小空间里,眼前排列着三个脚踏板。
怎么回事。
“刚才不是翻车…”
我慌忙抬起头看h,他面色平静,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刚才明明有黑影撞在车厢上的,我们都从公路摔下去了。感觉那么真实,为什么一切突然又恢复了原样。
我匆忙转头观察窗外,然后下一刻,瞳孔剧烈收缩起来。
清楚地看见了,就在转头那一刻。
三个身穿黑色长袍的黑影从窗外一闪而过,速度犹如飞矢。
又来了,难道一切还要再发生一次?
不,我不想死。
“h,有人在外面,他们要杀死我们,”我竭力嘶喊,“快打方向盘。”
“什么。”
h一脸茫然,还未反应过来。
窗外的黑影从后侧再次追了上来,他们的身形拉成幻影,在公路上迅速划过一个弧线,后面是一串串白色的破空气流。
“撞上来了,”我带着哭腔惊喊。
已经顾不上手中该做什么了,再做什么也都无济于事了。我立刻蜷缩着抱紧头,瞳仁恐惧地震颤。
弱小的我在等待死亡的那一刻降临。
但死亡没有降临,黑影也没有撞在车上。
咚。
车厢上面传来一声闷响,有人从高处跳落在车顶,那个人在车顶跑了两步后飞跃而出,赶在黑影冲上来之前挡住了他们。
我看到了那个人的背影,黑色的毛线外套,花白的头发,是院长。没想到他那看起来那么年迈,动起来却迅捷如雷。
大巴依然飞速前进,瞬间就把三个黑影和院长甩在了身后。
我飞扑在窗户边向后看,院长已经和黑影开始交锋,他挥动手里的武器,向大巴离开的方向在大喊。
“你们两个小鬼,赶紧跑。”
车外风声呼啸,但我不知为何读懂了那个唇语。
“别看了,快下去控制油门,”h此刻大喊,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脸惊慌。
h没有撞车后的印象,突然我想到,他坐在上面,一定是撞上来的瞬间就死了。
“院长救了我们,”我依然看着后面,飞快地说,“他打不过他们,他要死了。”
三个黑影在院长四周飞闪,院长的半边身体在刃光里腾飞而起,殷红的血绽开。
“前面有转弯,要减速了,”h丝毫没有仔细听我说话,他攥紧方向盘,身体紧绷地像只虾。
我不再观望身后,一咬牙钻进了驾驶座的下方。
车身倾斜着在八十迈的速度下掠过巨大的公路弯道,遥远的后方,从红市的方向依然隐隐传来阵阵低沉轰鸣。
一段时间过去了,那三个黑影没有再追上来。
“那些人为什么要杀我们,”我问h,“我们又不认识他们。”
“我怎么知道,”h死死盯着前方,稚气的脸上是呆滞的表情。
突然我发觉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接着他喃喃地说,“我好累,停一下吧,我已经握不住方向盘了。”
“好,”我说。
大巴开始缓缓减速,h操纵者方向盘把车身靠近路边。
“等一下。”
h突然喊了一声,双眼微微眯了起来,目光投向公路的前方。他脸上的表情由疑惑变为惊讶,最后成了惊恐。
“怎么了,”我心里一慌,立刻抬头问他,“看到什么了。”
“前面的路好像被挡住了,”他说,“有好几辆大巴车倒在马路中间,我们开不过去了。”
“怎么可能。”
我一下子把刹车压到底,车身剧烈一震,很快完全停下来。然后,我和h跳出了车门。
我瞪大双眼。
大约在两百米外,三辆大巴车侧翻在公路中央,完全封死了三条车道。那几辆大巴的车身变形扭曲,玻璃碎了一地,即使在这个距离也能够看到满地玻璃碎片的光点。
“那些车,好像和我们这辆是一样的,”h说,“我们过去看看。”
说完他向前面跑去。
我迟疑了一下,回头张望身后,只看到成片的树林延伸至远处,公路从中穿插而来,已经再也看不到红市了。
“还站着干什么,快过来啊。”
h的声音传来,他已经跑出一段距离,于是我跟了上去。
但他突然停住了,直到我到达他的身边,才看到他脸上的惊慌和恐惧,他的瞳孔在颤抖。
“你看,”他举起微颤的手。
我顺着他的手指向前望去,接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路面冰冷如冰。
刚才在两百米外,我隐约看到大巴周围的地上有一些东西,但因为太远了所以无法辨别。
那些都是支离破碎的小孩子的残肢,透过车窗,在车里还有有更多完整的尸体。殷红的血像是雨淋在大巴的车身上和地上,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腥臭味道。
这些孩子和我们是属于同一家孤儿院的。之前我和h在孤儿院的隔间里听到院长的交谈,已经把所有年幼的孩子都送往金市了。
但现在,他们都死在了这里。
“真残忍,”h说,他握紧了拳头,“到底是怎么了。”
“谁能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他哭着大喊。
这个世界,在顷刻间和以前完全不同了。过去的所谓美好和单纯的表皮全部撕开,里面一直藏着沉重的黑暗。
就这么突然间,平凡的生活被刀光的闪烁切成了碎片,我们无从选择,为了活下去所以只能前进。
这是我们一切的开始。
“走吧,”我拉着h的衣服,又说,“走吧。”
“走不到金市的,”h摇头,“太远了。”
“h,我不想死,”我说,“我们一起走吧。”
“我放弃了,”h淡淡地说。
“可是我没放弃,我不甘心这样死了,”我说,“帮帮我,我们一起努力,还可以再回到以前的生活。”
h抬头看了我一眼,眼中动容。
“z,你比我坚强,”他垂下眼,擦干眼泪,“好,我们走吧。”
遥遥无边的路,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