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出现在门外时,像在灰尘里打过滚,满脸都是灰白色。
这时,我和男人,以及被惊醒的其他十字会成员正在大厅急切地等待。门推开的声音将我们的目光瞬间吸引过去。
众人惊喜,但惊喜没有持续下去,因为门口只有h一人。
他身后是漆黑夜幕,城市笼罩在巨大的喧嚣里,远处燃起了火光,各种鸣笛声蜂拥而去。
“失败了……”
他长久的站立后,轻声说。
“他们呢?”
有人弱弱地发问。
“他们……行动计划被敌人提前知道了,我们中了埋伏,不……应该说,这个计划从选定目标开始就是陷阱。”
h说。
“那他们呢?”那个人有点胆怯地问。
“别问了,”另一个成员声音沉下去,接着立刻像沉入了海底那样寂静。
然后所有人也安静了下来,外面喧闹的世界和大厅里仿佛分隔开来。
“搞什么啊……”不知是谁有气无力地低喊了一句。
“真好笑啊,走之前我还跟那个话痨开玩笑,没想到这么快真就死了……无聊,这破地方真无聊,明天就走人吧,我可不想死……”那人突然笑着说,又突然不笑了,最后站起身慢慢上楼去了。
“李先生,抱歉,我也呆不下去了,”第二个人向男人鞠躬,说完也离开大厅。
“我也是……”
“我也……”
最后几个人话也没说,直接走上楼梯,身影消失在阴影里。
大厅里现在剩下靠在椅背上面无表情的男人,以及我,门口还站着h。
“进来吧,别一直站着,”男人向h招招手。
“不必了,”我径直走向h,“你这什么会明天也没人了,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这段时间打扰了。”
“没关系,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在这里的人早晚都会死,”男人说,“但你们是不一样的,努力活下去……”
“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鬼才信你,”我走出门口,拉着h离开。
“不要逃避,依靠乞求是得不到任何东西的。”
男人说这句话时,我们已经走出很远了。
我和h就这样沉默地沿着街道走着,数着一盏盏路灯,一直走到了两条街区外的公园里。
就在我们在长椅上坐下来时,天空莫名其妙而且毫无预兆地下起了暴雨。
雨势大到没有躲的想法,顷刻之间全身就湿透了,况且此刻我们也不在乎这些。
“怎么办,”我说。
“嗯?”h低声应道。
“接下来怎么办,”我说,“难道你还要回去么?”
“不知道,”h沉默半晌。
“什么叫不知道?”我大声呵斥他,“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h说,“你说,应该怎么办?”
“别再去管什么十字会了,我们两个人能在这个城市活下去的,无论做什么,”我说,“就像普通人那样,对吧?”
“我也想那样……”h转头看我,又低头盯着地面上不断被雨水溅起的积水,眼睛里满是无奈。
“那就好,明天我们就去找工作,看看有没有人会招收我们,”我说,“就说我们是逃难来的,别人肯定……”
“但是,这是不现实的,”h用轻柔的声音打断我。
“为什么不现实?只要说明情况,肯定会有好心人的,”我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h说,“我是说,这个世界……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
“什么意思,这个世界又怎么了,”我说,“为什么你现在总是说些让我听不懂的话?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h说。
“我不懂……”我说,“你总是说不一样了,我完全没感觉哪里不一样。”
“我用最简单的方式来说,就是我出生在这个世界就是错误,”h说,“那个男人说的没错,只有那里才是我该呆的地方,呆在那里才能活下去。”
“但是那些人不是都要离开吗?你留在那里干什么?”我说。
“他们走不了的,因为外面的世界更加活不下去,转了一圈以后他们还是会回来,或者死在外面,”h说。
我盯着h,却说不出话。雨水在他的发梢汇成一股水流滴落在地上。
“z,你赶紧走吧,”h说。
“你已经疯了,”我说。
“我确实疯了,”h说,“你不用再说什么,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你真要回那破地方?那里有什么好的?”我喊道。
h安静地坐了一会,起身说了一句“再见”,缓缓走了。
我就这样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雨幕里,突然我产生了一种感觉,那种感觉像是永别。
永别是很久的时间,可能是永远也不会再相见,彼此不再在对方的生命里出现,就像是两条相交的线越来越远。也可能是下一次再见面时,已经是物是人非。
但是我还是没有追上去,h已经不是我认识的h了,从明天开始,我只为自己活着。
这么想着我淋在暴雨里,慢慢走出了公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