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做自己喜欢的事?
无月垂下眼,幽幽的叹了口气。
辰枫……果然是一个神经粗大的笨蛋,这一点已经不容置疑了。但是,她却是一个让人羡慕的笨蛋。
“不管是这个世界还是那个世界,人怎么可能活得那么随意阿……”
无论这个世界还是那个世界,恐怕只有神经和她一样粗大的笨蛋才可能活得如此随意和随性。
想到这一点,无月才意识到,自己平日总是骂辰枫笨蛋,说不定是出于一种羡慕之情。羡慕她可以活得如此的直率,活得如此的随性,言行举止都出自内心真实的想法。没有多余的思考,也没有多余的顾虑,完完全全的是一个不符合现实的笨蛋,一个让人羡慕不已的笨蛋。
真月夫人,乃是上一任城主夫人,现任幻影迷城城主昔影的母亲。但是,真月夫人虽然是昔影的亲生母亲,上一任城主却不是昔影的父亲。他的父亲是谁,至今也是一个谜。同样的,知道上一任城主不是昔影生父的人,也是寥寥无几。
七月二十二日,乃是真月夫人的忌日,按照惯例要举行祭奠仪式。但是,真月夫人究竟死去了多少年,谁也不清楚。岁月太过悠久,已经模糊了所有人的时间观念,就连昔影,他自身也无法确定母亲是什么时候去世的。好像是昨天,又好像是很久很久之前?
祭奠的举办之地在幻影楼的三楼大厅,参加祭奠的也只有昔影、心相、赢诗、空华、无月和辰枫。往年只有昔影、心相和赢诗,现如今,却多了三个不速之客。
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堂堂城主夫人、现任城主的母亲的祭奠居然如此的冷清?不过这样也好,空华本身就不太喜欢人太多的地方,所以,现在这种情况对于她而言,无疑是再好不过了。
大厅之内,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装饰,只是在厅堂正中央的长桌之上拜访着一个碧玉方盒,前面拜访着几支香烛以及一朵不知名的花。
空华撑着脑袋,懒散着双眼,漫不经心的坐在椅子上,对面的是很像笨蛋的辰枫和冷静理智得让她觉得有些别扭的无月。
今日的主角还没有到,她们这些配角到是先到齐了。
到齐……了?
不对,那个很温柔的叫做若初的人没有出现?她们三人平时不是总是一起出现的吗?就和昔影与心相一样,完完全全的连体婴儿。但是现在,为什么没有出现?生病了?还是有事才没来吗?
不知道为什么,越想下去心就越乱,心一乱,心情就很糟。
算了,不去想了。无论是她还是她们,对于她而言都是麻烦。麻烦,还是避开并且避开得远远的才是上策。
无月淡淡的看了一眼空华,见她丝毫没有理睬她们的意思,也没有主动去与她说什么。她慢慢的闭上眼,在仪式开始之前,想要休憩片刻。昨晚一直在想事情,不知不觉,天微微亮的时候才从思绪之中回过神来。
而辰枫,她本来很是火大的。但是,一看到无月难以遮掩的疲倦模样,就忍了下来。她何尝不知道,无月来到这之后改变了多少?若初又改变了多少?而她自己,依然是老样子。
不是她不想要改变,只是,她喜欢自己这个样子。亲近喜欢的人,无视讨厌的人;说心中想要的话,做心中想做的事情。虽说,这样子很难在世界上生存下去,但是……人说,人生白年,岁月如同白驹过隙,转瞬即逝。而就在那转瞬之间,白云苍狗,片刻之后就韶华的容颜和雪白的青丝。而世事无常,谁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够活到什么时候?是真的百年之后安然地下,还是明日不幸遇事就此非命?谁都说不定,谁都说不准。既然如此,何必被这人世间人所定下的规矩所束缚?背负着太多有的没有的,该的不应该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到最后,带着沉重的疲倦和对生命的惆怅遗憾深入黄土。
如此的话,何不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纵使会打扰别人,纵使会给别人带来麻烦,那又有何妨?人都是自私的。不打扰别人,不给别人带去困扰,表面上看似是一种善解,实际上还是出于自私。只是因为,如果打扰别人或者给别人带去困扰的话,就会遭来别人的非议或者欠下别人的人情,之所以不如此,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
看过太多,所以不愿意自己也是如此。人类被自己顶下的规矩束缚,直到死去。所以,在很久之前,她就决定做一个按照自己心意行事的人。不矫揉,不造作。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哪怕是被人非议、误会甚至是讨厌排斥,她都不在乎。
她,只是想要做自己而已。
纵使,这非常非常地困难。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主角走了进来,打破了大厅内的一片死寂。
昔影身着薄墨色华丽正装,上面满是如梦似幻一般的图案,看起来就像是幻影一般。跟在昔影身后的心相则是一身着蓝黑色刺有水天色莲花的长衫,看起来与他平日里穿的衣服无二,然而却比平日的正式了许多,也庄重清冷了许多。
走在最后的是赢诗。
赢诗一身紫色长裙,头戴金钗玉饰,十分的雍容华贵。合宜的妆容,将她本就极美的容颜点缀得更加的光彩照人。
空华没有注意他们各有特色但都让人难以移开眼眸的衣着妆容,而是一个劲儿的盯着赢诗的衣服,不,准确的说应该是赢诗紫色长裙上的花纹。
通常女子的衣着,上面绣着的不是花就是蝴蝶凤凰。但是,赢诗的长裙上却是剑,剑纹如同云烟一眼缭绕在整件长裙之上。但仔细一看,那又不是剑,而是阵阵风。只不过是风的痕迹勾勒出了剑的模样,也勾勒出剑的神韵。
这就是“风戟一族”吗?
果然……很有特色。
无论是昔影、心相还是赢诗,都没有理会空华、辰枫和无月三人。他们只是走到长桌之前,昔影居中,心相居右,赢诗在左。三人跪在长桌之前,磕了三个响头之后,三人起了身,向后退了数步。双手合掌与胸前,目光注视着长桌之上的碧玉方盒。
这时,一个浑身都笼罩在黑色长衫之中的人走了出来。
空华闭着眼,像是睡了过去。其实,她只是因为无聊,却又不能走,所以假装睡着,好意避免辰枫时不时投来的目光。而无月,似乎是真的太累,所以片刻的休憩则变成了入睡。
辰枫左看看又看看,最后目光落在这个浑身都被黑色包裹住的人身上。那一身黑衫,没有任何的条纹或者花纹,朴素到让朴素都觉得汗颜。
看了许久,这个被黑色包裹的人让她觉得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是,给她更多的感觉是,这个人就如同吸血鬼一样,见不了阳光,所以只能用黑色将自己包裹,以免不小心被太阳伤害。
黑衣人与昔影三人躬身行了一个五十度的礼,而后转身对长桌之上的碧玉方盒行了同样的礼。而后向前了几步,拿起桌上的香烛,转身分发给昔影、心相与赢诗。继而,将那不知名的花,一瓣一瓣的摘下花瓣,第一瓣放在碧玉方盒之内,第二瓣放在碧玉方盒之上,剩下的三瓣则再分发给昔影他们三人。
昔影、心相与赢诗同时将花瓣含在嘴上,亦是同时伸出左臂,将蜡烛从内知外摆放在手臂之上,香则是夹在右手的食指与中指之间。
黑衣人点燃蜡烛,从昔影开始,一一将他们三人手中的香点燃。点燃之后,他退了三步,将蜡烛举起,至于额间。
黑衣人动作刚毕,昔影三人就用香去点燃蜡烛。虽然看似不可思议,香如何能够点燃蜡烛?但是,神奇的是,当香刚碰到蜡烛,蜡烛的引线就开始燃气。微弱却十分明亮的光,开始闪烁,也开始点燃他们三人的衣衫。衣衫很快就被烧焦,那溶化的布料粘在了皮肤之上。
蜡烛继续燃烧着,速度快得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当蜡烛烧完布料,开始灼伤手臂,昔影他们仍然无动于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断有漆黑的东西一点一点的掉在地上,迅速的凝结。
辰枫瞪大了眼睛,他们这是在祭奠亡者,还是在玩自焚游戏自虐?!
蜡烛烧了一半,他们三人的手臂被火灼伤,几乎是体无完肤。而黑衣人额头上的香也以同样不可思议的速度燃烧着,燃烧过的地方,都会留下一道明显的痕迹。
辰枫看不下去了,这些人真是疯了!
就在她要起身制止时,余光却瞄到空华。她嘴角含着趣味性的笑容,双眼微微眯起看着眼前这一幕。
空华注意到辰枫的目光,嘴角勾起的弧度加大,微微张开的双眼,将眼中戏谑的神情暴露无遗。
辰枫立刻冷静了下来。
冷静下来的原因十分可笑:她并不是意识到打断仪式会招来什么样的后果,而是如果现在她冲过去的话,就会让空华的计谋得逞——空华想要看她出丑。
空华见她冷静下来,心中舒了一口气。她并不是担心这个笨蛋会闯出什么祸来,更不是担心她如果冲动行事会招来什么样的后果,而是如果此刻被她打断的话,自己不是就看不了这一幕自虐的好戏了么?
她一点也不想帮辰枫。这个笨蛋总是冲动行事,现在有人在身边劝阻和帮忙收拾残局。但是,人和人怎么可能一辈子在一起?她如果不学会收敛自己的情绪和意气用事的话,绝对会死得很惨!
如何让这种人认识到自己的做法是多么的愚蠢?那就是任由她去,当闯出祸的时候自己去收拾。当感受到承担自己行为的那一份责任的沉重感,以及自己无法收拾残局的无力感之时,就会明白自己是多么的愚蠢!
这是最直接也是最简单的办法,虽然痛苦了一点。
但是,她喜欢看别人痛苦!
虽然,她并不会觉得快乐,但是至少会感觉有趣。
当蜡烛燃尽,火一下子就熄灭,像是毫无眷恋。黑衣人在火熄灭的那一刻将香拿下,并将昔影他们三人手中的香收回放在一起,将之置于双掌之间,慢慢的揉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