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节

刹罗城命运不停的轮转，如同旋转木马。我们只不过是这一批乘客，只不过是等到一曲终了，而后下马，回到原处排队，等待下一次的轮转。

但是，这轮转究竟何时到来？谁也说不清。

纵饮千杯杜康酒，难解心头一时忧。

自从回到刹罗城，空华就不停地喝着酒，哪里也不去。即使是六道轮回召唤，她也无动于衷。至于拒绝的理由很简单，那就是伤口。伤口在逐渐恶化之中，无论用什么药都无济于事。于是，她将之当成挡箭牌，拒绝见六道轮回，哪怕是与之关系最好的地狱道的六道轮回。

不知道喝了多少，空华抽一次都没有醉过，甚至连醉意都没有。这一点，就连当事人的空华都不明白怎么回事。她只觉得，自己在一瞬间，变成了没有底的酒桶。

三个月后，你，会死……罪剑的话又在耳边回响。

三个月吗？那不就是后天吗？还真的快呢！空华不禁感叹。

死亡，她经受过无数次，根本就不存在着所谓的恐惧。只是，有时候会感觉死亡会很长，长得让人受不了。所以，她才专注于发明。想要发明一种可以瞬间杀死人的东西，可是每一次发明出的东西，都是让人痛苦不已的东西。

往往地事与愿违，真是讽刺阿！

空华拿起酒瓶，发现已经空了。将之扔到一边，抓起一瓶为开封的酒，仰头就喝了起来。一边喝着，一边看着阴霾的天空。突然想起幻影迷城的天空，那般蔚蓝的天空，让人不禁想要沉醉其中。如果说，现在是在那样的天空之下喝着酒的话，还真是有着说不出的惬意。

“哎，这样的天空，还真是扫酒兴阿！”

“既然扫酒兴，就别喝了。”

空华就保持着仰望天空的姿势转过头，看着从走廊那段缓缓走来的步云登月。她微微的眯起眼，这个人，无论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从什么角度看都是那么的美丽！美丽得让人想要嫉妒都不能。

她笑了笑，又喝了一口酒。

“相公，你真好看！”

步云登月微微敛下眼，忧伤在绝世的容颜之上绽放。

“好看的话，就一直看着吧！可别要离开视线噢。”

“可是，后天我就要死了。死人如果还可以看的话，那我一定好好看。”空华戏谑道。

“不会的。不会死的！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不仅仅是我，远之也是。这几个月的时间，远之一直在研究这个诅咒。”步云登月道。

“诅咒阿……其实，我觉得这个诅咒不错。至少，在这个诅咒之下，天道所砍的伤口开始痊愈了。虽然很不自然，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是恶化。但是，我挺喜欢这种‘恶化’的。”

每当照镜子的时候，空华就觉得很不可思议，原本狰狞无比的伤口，开始痊愈了。久违了的原本的样子，慢慢地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但是，就在原本的样子越渐清晰的时候，一些本来没有的东西也越来越浓烈，譬如说：狂躁。

那种狂躁，就如同被压抑了许久而需要发泄的人，十分想要撕碎什么来平息这种被压抑了的感觉。

就在某一天，她突然感觉到了一种想要杀人的冲动！无论是谁都可以，非常的想要撕碎人的身体。但是，就在前几日，这种“无论是谁都可以”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当看见步云登月那张美丽的脸的时候，除了觉得美丽之外，就只剩下想要将之撕碎的感觉。

果然，那个诅咒是真的。

疯狂。杀尽爱与被爱之人……爱的人与爱着自己的人吗？

这个诅咒还真是阴毒。

如果只是杀掉自己爱的人，空华完全不在意。她所爱的人只有少卿，而少卿早在几年前去世了。但是，被爱之人……虽然不确定步云登月是不是爱着——能肯定的是他很在乎自己——她，但是恒远之是爱着自己的，这一点是毋庸置疑。毕竟，这一点在制造他出来的时候就设定好的。

有时候，空华想，制造恒远之出来并让他爱着自己，是不是自己无意识的一个愿望？

曾经，她只希望少卿能够陪在自己身边，久久久久。但是，少卿却食言了。所以，才衍生出了这样一个悲哀的愿望？

恒远之，是她无意之间寻得的一块灵石得成的。当时，她并没有怎么在意。谁知道这块灵石具有完全第一个触碰到它的人的愿望的性能。换言之，用现代的话来说，恒远之相当于人造人。

为何说恒远之是她的悲哀的愿望的化身？

许久之后，明白的除了她自己以外，就只有窥探过她记忆的无月。

因为，恒远之与少卿的张相一模一样。

“其实，我并不伤心。只不过，等待死亡到来的日子有点无聊。”空华又喝了一口酒，道。

“空华……”

“登月，我记得你的愿望是如同清风明月，醉卧云端，笑看苍生吧？”空华道。

“……踏上云端，攀上明月，好以一览世界，笑视苍生。”步云登月久久沉默道，“我只是想如此而已。你呢？”

“我？我……我想去地狱。”

“地狱？为什么？”

“我曾经给你说过很多关于地狱的事情吧？其实，我不相信地狱的存在，在来到这里之前。”空华淡淡的看了一眼步云登月，见他并没有露出任何疑惑，笑容明显了很多，继续道，“我想要见一个人，他活着的时候，说自己会下地狱。所以，我想要去地狱看一看，他是否在哪里。”

“……”

“其实，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好到让人不可思议的地步。而且，还很温柔。温柔得哪怕是冰都会被其融化成水。所以，当这样一个人说他会下地狱的时候，我觉得很是不可思议。”空华浅浅的笑容带着一丝丝缅怀，“我对他可以说是毫无了解，除了他的名字、表面性格。这很难相信吧？他是我最为亲密的人。他告诉我的，只有一个名字。年龄、住址这些基本信息，我都不知道。他的性格，也是自己看出来的，却不知道那是否是真实的。”

“所以说是表面的性格？”

“是阿！就如同你一样！我所知的步云登月，就只有这个名字，以及表面的性格。”

步云登月拿起一瓶酒坐在她身旁，无奈的递给她。他仰起头，视线余光瞥见空华笑着喝着酒。久久地，他道：

“你想要知道吗？”

空华一愣，大声的笑了起来。笑过之后，空华平静着表情，道：

“完全不想。”

步云登月垂下头，苦涩的笑了笑。

果然，她并不想知道，即使自己愿意说了。不过，说到底，他步云登月只是一个会给别人带来不幸的人。何必，何必又将一个人牵扯到自己的过去之中？而自己，又何必将自己封印的记忆再度揭开？

这又是……何必！

天空绽放了一朵两瓣的、白色的烟花，烟花在这阴霾的天空，显得格外的魅力、耀眼与夺目。同样，也是是那么的矛盾、刺目和讽刺。

这么平凡的烟花，毫无特色，但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却是格外的美丽。

“小二在找你呢！真难得，他居然会找你！”

“是阿！他可是相当的不喜欢我。”步云登月感叹道。

“哈哈哈哈，不过，他似乎不是很讨厌我。我还很是很意外的，就算是现在，很是如此。”空华笑道。

“嗯，阿修罗道的六道轮回邪魅善妒，很容易走极端。对这个世界很是讨厌，对世界上的人更是讨厌至极。而且，对自己所执着的东西，十分的偏执，占有欲也十分的强。这样的人，很难喜欢上什么，所以讨厌对于他而言，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讨厌什么，才是有够奇怪的。”步云登月半真半玩笑的戏谑口吻道。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的确很难不讨厌什么。”空华点头赞同。

“那也是。”

“你快去吧！小二似乎不是一个耐心很好的人。”

“嗯。”

刚才的那朵烟花，彻底的消失在了空中。这种传信用的烟花，是她发明出来的。原因是，当初传信的人，传错了信，结果害得她和步云登月以及其余的几人，都去了六道轮回所在的刹罗楼的时候，才发现六道轮回只是叫其中的一个人而已。

那以后，为了不多跑路，也是为了省麻烦，空华研制出了这种烟花。当白色的烟花绽放的时候，就是叫的步云登月，灰色则是她。至于如何区分是哪一个六道轮回，那就看烟花的花瓣有多少。

“你还是少喝一些，早些去休息。我待会儿再来看你。”步云登月关切道。

“嗯，我知道了，登……相公。”空华微微的笑了笑，道。

一瞬间，步云登月心中起了不好的感觉。但是，想到空华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也没有深思什么，就转身离开。

空华望着天空，看着刚才一直在蠢蠢欲动的手。为了控制那种异样，她死死的攥紧手，使得现在手不停地发抖。

步云登月问她想不想知道他的事情，她拒绝了。因为，知道得越多，牵扯越多。虽然，和步云登月在一起的日子很舒服，也很是有趣，但是……她不想和任何人牵扯太深。所以，不告诉别人任何事，也不想要知道关于别人的事情，除非是必要，或者说有钱可赚。

少卿曾经拼命的赚钱，使得一度病倒。

她问为什么？

少卿说，因为，似乎只有钱才能够给你带来安全感。虽然我有很多钱，但总是举得不够。害怕自己的那些钱，给不了你安全感。

那时，她沉默了。

因为，少卿这话虽然说是为她而说，但实际上是对谁而说，恐怕也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少卿曾说，这个世界，他只剩下她一个人。所以，让她别离开，好好的呆在他的身边。而他，也不会离开她。绝对不会。他们会在一起，久久久久。

她什么也没有，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说，她知道无论她说什么，少卿都不会明白。

她何尝不是？空华当时非常想要这么说。

可是，每当她想要这么说的时候，就看见少卿含着温柔的微笑忧伤的看着窗外，不知道在看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