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摆放着很多木雕，大到一尊佛像，小到一尾鲤鱼。有的上漆，有的鎏金，各个栩栩如生，惟妙惟肖。中间摆着一匹骏马，有半人高，扬蹄飞奔，灵动传神，好似活着一般。

宛陵还发现架子上面，摆着一只貔貅，那是生意人最喜欢的了。据说，龙生九子，其中之一的貔貅，就是专门吃金子，只进不出。

老板已经笑嘻嘻地迎了上来，招呼着：“陆小姐，快请进。”再看冰卿：“这位公子面生，随便看看。”

冰卿点头致意。收了折扇，找了一个椅子坐下，整理好衣裳，目光不离宛陵。

宛陵看着这些木雕，简直太神奇了。好想买几个回去，当摆设啊！奈何，口袋没有钱。修老宅是个大工程，处处都要烧钱。钱，要花在刀刃上。这些，看看就好，摸摸也罢。

老板见宛陵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就凑上去问：“陆小姐一年没来小店了。这回，买什么？就这鲤鱼不错，看这鱼鳞，都打磨光滑了。鲤鱼跃龙门，将来你家夫君一定升官发财。”

宛陵一听到“升官发财”四个字，就头皮发麻。难道这个老板也知道自己家的事情？看来，街坊们口耳相传的力量，真的是强大。以后，在这条街都没有秘密了。

她笑着应付，稍显尴尬：“呃……呵呵。”

“那你再看看别的，我先给你把这个包起来？”老板这就要将木雕拿下来。

“不！”她神色一凛，一口喝止。不相关的东西，一律不买！坚决不买！

老板伸出的手，慢慢收了回来，丝毫不觉得尴尬，仿佛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无数遍了。他依旧笑嘻嘻地说：“那你再看看。”

她看了一眼冰卿还在淡定的喝茶，看来他是不准备帮自己交涉了。也好，自己出手，还省的他什么都要最贵的，最好的。“那个，我今天是来买木材的。图纸都带来了。烦请老板算一下，要多少根柱子，多少根房梁，多少木板。长度厚度都有标注，有哪些木材可以选择，顺道估一下价格。”

老板接过图纸，心想：这年头盖房子都是工匠师父们合计着来，直接列清单拿货的。这画图纸的，基本都是王侯将相大兴土木扩建宅邸。打开一看，格局并不大，余光扫到边角，老板眼前一亮：“呦！这是阮先生做的图纸？他人在哪儿？”

宛陵被他这么一问，好像这个人名气还蛮大。再观阮冰卿，他跟个没事儿的人似的坐着。

老板见她不说话，想必是她一个小姑娘，也未必见到真人了，就摸着山羊胡，老神在在地说道：“他老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踪迹难寻。见不见得到，也要看缘分。哎？都说他认钱不认人。陆姑娘，你这一套宅子下来，怕是银票烧了不少吧？”

千万不要提银子，提起来，她就心疼。但愿，阮冰卿看在沐剑君的面子上，能少收她一点吧。

老板看她蹙眉的模样，必定是烧了不少钱了，就笑着说道：“那，哪家盖房子，不是烧钱？你想啊，阮老先生出手，风水什么的肯定给你选好了，朝向问题，工艺等等都是极好的。多有面子？这面子，自然是银子来撑的了。”

“老板，你还是带我去看木材吧。”宛陵顺道邀请喝茶的“老人家”一起：“你……是在这儿休息，还是跟我们一起看看。”

冰卿这就起身，拿着拐杖，说道：“走吧。”

进了后院，一股混合的木材气息迎面扑来。各种木材，堆积如山。

来的路上，冰卿说，这里是荆州城最大的木材店。她起初还觉得所谓最大，也就这么小的铺子。没想到，门面虽小，仓库却大的令人咋舌。

“你看，我们这儿有椿树，樟树，桦树，梧桐，松杉……随便看，慢慢选。”

宛陵沿着老板所指，一一看去。这些木材，都很粗壮，线条也直，适合盖房子用。看着截面，一圈一圈的年轮，岁数都不小。她曾听闻，干旱洪涝，都表现在树的年轮上。手指触摸年轮的那一刻，内心无比的庄重。

木材好虽好，却都不是最喜欢的。

她问道：“老板，你这有没有槐树？”

老板重新打量了她一遍：“陆小姐怎么会喜欢槐树？”

“质地坚硬，纹理漂亮。”她其实是喜欢槐花。

小时候就喜欢拎着那一串一串雪白的花，在手里慢慢玩。那阵花香，是童年的味道。但她如今是陆七，对自己的过去，只能是秘密。

“哦？”老板一弹指，指着身后的松杉说道：“你看，这水杉也很坚硬。而且，你要知道，槐树不是很直。树龄大了，有虫洞，有结疤。这批水杉生长的地方，是浅滩，都没有虫子。刨掉树皮，就能用。”

宛陵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要是按照老板的推荐，肯定就是水杉了。她很失落：“可是……我喜欢的是槐树身上的味道啊。”

“这……”老板做了几十年的买卖，见过图质量的，见过图省钱的，还没见过偏执于味道的。

冰卿伸手轻轻抚摸着笔直的水杉，这也是他起初拟定的最合用的房栋房梁之一：“老板，如果没有的话，也不必为难。我们再去别家找一找就是。”

老板眼看着，到手的生意，飞了，有点着急：“也不是没有。就是……数量上，怕是一时凑不齐这么多。你看，你这图纸上，全是两层楼。那大树砍下来，基本都是按照一层的高度锯断的，所以，合乎柱子的高度，就不多。选调过来，又怕时间上你不见的等得起。”

宛陵听了，很是苦恼。

冰卿看她已经没多大兴趣了，是对槐树有多大的偏执啊！看来，只有众筹了。

他向老板略施一礼：“实不相瞒。我家也是做木材生意的，也是因为凑不齐数量，才来找你。如果，老板你能解决一半的话，她的房子，就算凑齐了。当然，其他的大门、窗户、地板、隔板之类的，还是全部都要跟老板你订货的。”

老板一听，这单生意，还能这么凑，那自然是没问题了。“一半的数量，那可以。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要？”

冰卿说：“越快越好。”

正说着话，老板突然从面前倒了下去。毫无征兆地，倒在一片木屑堆里。

一旁看守仓库的伙计吓得不轻，立刻冲了上来：“老板？老板？你怎么了？”

#####小时候蹲在树底下，经常蹭的衣服上粘着树皮碎屑。哎！现在已经不抠树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