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重伤（二）
老朱拿来了金疮药，棉布，剪刀，刀片，还有蜡烛。什么也没说，就退了出去。
宛陵看着冰卿将烤过的刀片在伤口上刮开，鲜血很快汇集成流，顺着肌肤淌下来。她不停的擦拭，鲜血很快浸透了白布，沾染到手心。满手都是血，她能憋住不哭出声音，可眼泪还是忍不住不停地滴落。
沐剑君皱着眉头，一声都没嚎：“别哭。我又不会死。你看我身上的伤疤就知道，我也不是第一次受伤了。没事的。”
冰卿将他身上的衣裳都剪碎了，宛陵自然看到那些横七竖八的疤痕。以前，只道是他武艺高强，却不知，褪下衣裳，遍体伤痕。
她一低头，大滴泪珠坠地，哽咽道：“我知道。”
沐剑君受不了这沉闷的气氛，说：“他们一次出三个高手，先屠了侍从，再一对一跟我单打独斗。我想，他们应该一起上，才能取走我性命。可是他们偏不。一个人打不过我，就换另一个人。我当时就想，他们有诈。
打劫的，只求财。索命的，只收命。他们不管受伤，轮流作战，逼我出招，只能是讨我的招式。我生意场上的仇家虽然多，了不起，杀我灭口。这么花心思的，我还真想不起来是谁。”
冰卿一直低着头，仔细清理伤口：“你分神了，他们三个围攻，你就受伤了。”
“我速战速决，他们也没讨到便宜。跑走那个，被废了右手，也没用了。”剑君一激动，伤口就疼的厉害，“丝”了一声，他就咬紧牙关，再也没吭声。
宛陵看着都替他疼：“你就别说话了。”
她把所有的碎布都丢火盆里，直接烧掉。又跟丫鬟重新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进来。他那样子，也没法洗澡了。好在天气凉了，擦一擦身子就成。
看着剑君裸着上半身，前后上下，一共五处伤口。多的地方缝了十几针，最小的伤口一寸长，也被缝了三针。
宛陵知道他天南海北到处跑的人，又不能叫他跟冰卿一样足不出户。只得叹气，再叹气。
冰卿将最后一处伤口包扎好，才开口说话：“能给你压力的人，就算双手都废了，照样有可能学出你的招式。”
沐剑君还没来得及穿好衣裳，就受打击：“你的意思是，我已经成为废人了？那现在怎么办？等死？”
宛陵想到一个办法：“破解招式也是需要时间的，没准那时候你已经更上一层楼了。你的对手也不见得，每次都能找到几个高手包围你的。不用太悲观。再说了，你还可以假装死掉嘛。你又不当官，换个名字，照旧当大爷。”
沐剑君说道：“连敌人是谁，都搞不清楚，就先装死。会不会太怂了一点？装病倒是可以试一试。”
宛陵这就拉着他坐下：“那你别出门。受了重伤的人，就应该卧病在床，最好延请名医。重金悬赏那种，表示你已经病入膏肓，药石罔及了。”
冰卿推开门，老朱候在门口。“吩咐下去，特别是药铺医馆，酒楼客栈，留心一下可疑人物，未必是右手受伤的男人。一旦遇到，不必惊动，小心跟着，找到他们的巢穴。不然，就枉费你们沐爷放了一个活口回去。”
冰卿不喜欢被人算计。不管这次他们的目标是谁，来一个灭一个，来一窝，灭一窝。宛陵终究是年轻，不知道其中凶险，敌人只会乘胜追击，怎么可能给你足够的时间准备呢。
老朱点头：“是。公子还有其他吩咐？”
宛陵不知道城里有多少产业是属于沐家跟魏家的，听着这口气，怕是不少。现在，她也没心情过问，只希望剑君平安无事就好。
冰卿看剑君已经重新躺下了：“任何人来问，就说你家沐爷出门去了。这比什么重金悬赏之类的，更简单直接。”
直接说病了，别人反而不信。就说人不在，意思显而易见。
宛陵觉得这个靠谱：“沐兄，你好好休息。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抓紧时间恢复，至于能不能抓到坏人，也别太操心了。”
沐剑君不操心才怪，只是不想她跟着担心，应付地点头。“对了，最近不要让飞雪落单。”他已经受伤，要是飞雪再出事，谁来保护冰卿呢。
冰卿明白他的意思，出去了。
宛陵跟着，说：“我以前在建康的时候，也听说过，有的人做生意做不过，就暗杀对方大老板。都是家族产业，当家的一死，就算有继承人，也需要时间接手。更多的是被打击的一蹶不振，如同一盘散沙，再也没机会起复。剑君一定是被对手记恨了，挡了人家财路，才惨遭毒手。”
没想到这年头，竞争就开始这么残酷了。
冰卿有些累了，问她：“我们回家吃饭。”
“啊！午饭！”宛陵给忘了。他刚才全神贯注地包扎伤口，现在肯定很饿了。“赶紧走。再不吃，就得吃晚饭了。”
天黑以后，冰卿带着几个人出去，说是要把沐剑君的那几个侍从收埋一下。
宛陵问道：“要报官吗？出了人命，官府会管吧？”
冰卿摇头：“报官，也没有结果，反而会暴露了剑君装病。你在家里等我，我们很快回来。总要准备几口棺材，给他们下葬。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对方应该也在等天黑收尸。毕竟，尸体能说明太多问题。”
宛陵有些担心：“天都黑了，你们还要赶夜路。”
冰卿抱了她一下：“你早点睡。明天我陪你去菜地。天冷了，记得盖好被子。”
宛陵点头：“不必担心我。你路上小心。”
说是早点睡觉，可看着烛火，她就是睡不着。听着外面更夫在敲“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才知道已经三更天了。
人，总会发现自己的渺小跟无能。
曾经，她以为自己要的很少，兜里有钱吃饱饭，就够了。渐渐的，期待感情，可感情却是欺骗。期待身份，身份差点要命。现在，她很容易满足。会不会，老天连这安宁的生活也要打破？
冰卿，你可千万不要有事。
胡思乱想的，到了后半夜，竟然坐在床头睡着了。稀里糊涂就躺下了，衣带未解，扯过棉被，继续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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