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交底（二）
“陵儿，你确定想知道？”冰卿淡淡地问道。
似乎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似乎，只是简单的闲话家常。
他跟谁说话都这么慢条斯理的，宛陵就没见他慌张过。现在，被他这一问，自己先心虚了。
“我还是不知道吧！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早。”
她本来信心满满地想确定一下的，关键时刻怂了。
可千万别摊上反贼啊！老天哎！那是满门抄斩的重罪，她还不想死。
可是，心里没底，他日遇到问题就会把控不住。
“那你至少让我知道，我们这样在广陵抛头露面，会不会影响你的安全。”
她望着他，该不该告诉自己，他心里有数吧？
“陵儿，你记住。在广陵，甚至于在南梁，我都是阮冰卿。阮梦书的继承者，徒弟，抑或是记在名下，族谱可查的儿子。”
宛陵心提了起来，有点害怕。他一定不是那个所谓的远房亲戚家的孩子。阮梦书又不是不能生育。会过继孩子的，除了血缘特别近的，就是父辈关系很好的，或者很穷的。
而越是穷人家，越是要生儿子。
阮梦书那样出尘的高人，不会勉强他人。
这个排除掉！
与郡王想比，冰卿少了一分贵气，多了一分风骨。
所以，扯淡的过继，说法而已。
“在北魏，我叫慕容泓初，是慕容家的长子。父亲，叫慕容锋，十几年前失踪了，很多人都说他死了。你放心，我在洛阳没有妻室。晓雪，叫慕容晓雪，是同父同母的亲妹妹。”
“明年及冠，或许有人记得慕容家的世袭，会在陛下跟前提醒一句。按照规矩，我差不多能世袭到一个四五品的官位。我不准备回去，所以，不管他们怎么处置。”
“我不是什么大官。也没有什么隐晦。只是不方便在南梁入仕，更没有参与造反。”
“除了钱庄，银楼，沐家的产业，有一半是我的。你的好邻居沐剑君，以前叫沐云深，是慕容府的人。”
宛陵有点懵逼。
竟然是如此！
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带给她无比的震撼。身份，地位，家产……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你？”她想问，却发现没什么好问的了。
他什么都说的一清二楚了，不必再怀疑，猜测。其实，就算他不说，她也信他是个正人君子。
他原来叫慕容泓初，这样陌生的名字，这样熟悉的人……
冰卿看她呆呆的，也不着急，给她缓一缓。他伸手抚过她的发丝，轻轻地像是绝世珍宝。今日这番话，即便她不问，他也准备在成亲的时候告诉她。
成亲，等师父师娘回来，就可以了。不过是一个仪式罢了，什么时间都行。
唯一的缺憾，是岳父来不了。
其实，除了宛陵寄出去的信之外，他也特意派人去看过。岳父心情不好，很不好。在他老人家心里，二十年前就将秋恒言当做现成的女婿了吧。
韩晨说的对，女婿是现成的，是不是宛陵这个女儿就未必了。
陆家跟秋家这样深厚的感情，如今闹成这个地步，谁都不好看。
设想若是自己养的女儿，突然来信说跟一个不认识的男子成亲，怕是自己要杀回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人。可偏偏是唯一的女儿，唯一活下来的血脉。
岳父没有来，大约也是为了成全秋家的颜面。那一封权当没有生养过陵儿的书信，就让它彻底烂在河道，永远不要被陵儿知道。
终有一日，他会带着陵儿，去拜见岳父。陵儿只有这么一位亲人，岳父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又不是离经叛道，杀人放火，何苦断了血脉亲情！
他在想她的事。
她在担心他的安危。
她想了半天，得出一个结论：“南边也不是好待的。”这个不好待，有一部分是她的烂桃花。“我又没什么可以帮衬到你的。”
“是！南边是不好待着。北边也不好待。所以，我准备不等父亲了。这次，就在这里，行礼。师父跟师娘回来之后，请大伯主持婚礼。”他知道，要想逍遥自在，只能离开帝都。洛阳跟建康，天下人向往的繁华，都不是他们两个待的好地方。
宛陵看着他的眼睛，真的要成亲吗？
这次不会再出什么意外了吧？
慕容家会来人吗？
她又问：“我记得你提过，你离家好几年了。是什么事情，让你小小年纪就决定离家的？”
冰卿伸手抱着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因为……一个很好的朋友，得罪了了不得的人。我救了他，却救不了自己。一路南下，投奔师父，差点丧命。”
他想起那段逃亡的路，跟流民一起被驱赶。一旦被抓，那人的残暴，必定有很多方法叫他生不如死。他那时做梦都在逃跑，为了活命。
“你知道吗？是你救了我，给了我安身之地，你甚至没有问我的名字，就将我带回家。然后，我才跟沐云深相认。我后来想，要是你带回家的是个坏蛋，怎么办？你一个小姑娘，孤零零地住在那么大的房子里。进了坏人，要怎么保护自己。”
原来那时候他们就已经认识了！
这家伙竟然瞒着她这么久！
早认识这么好的人，哪里去寻寻觅觅找什么携手一生的伴侣！
想问他是不是中途变心了，丢下她一个。想想也不大可能。没准那时候他都还没看上陆七呢。
可万一他就是看上陆七了，那他还喜欢现在的陆宛陵吗？
此题……
无解。
她还是不要问了。她可不是那种吃饱了撑着，给自己找不痛快的人。
“嗯……所以你就留下来，一直保护我？”她试着问。
冰卿在她额头亲了一下。“我没有做到。对不起！要是当初陪着你一起去建康退婚，就不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了。”
这句抱歉，他憋在心里很久了。现在能当面说出来，他轻松了许多。
“你也不必太难过。你要是陪着我去，没准备当做奸夫，乱棍打死。我就孤立无援，被当做离经叛道的坏小孩，关在深宅大院里，不见天日。每天对着青砖碧瓦，长吁短叹。”她不想那些，只想拥抱此刻的温暖。
冰卿搂紧了她：“你当初就是这么说的。”
“真的？”宛陵没想到，竟然与这身体的原主，不谋而合。会不会，是因为灵魂上的这一点契合，所以，她才可以借尸还魂？“我还说了什么？”
“你还说，要带着我私奔。要去南海看日出日落，去泰山手可摘星辰。所以荆州再见，我将你曾经的理想，当做自己的理想，试着帮你找回来一些记忆。”冰卿现在想想，那时相逢做初识，是真的怕了呀。
宛陵笑道：“结果发现，我什么也不记得。好在什么也不记得的我，还是那么想的。这就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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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