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一日?不管,看看他都写了什么。
“陵妹吾妻,能见此画,必是吾已不在。”
宛陵看到这行字,泪流满面。她伸手抹掉眼泪,继续看下去。
“广陵阮梦书,既是吾师,亦是家臣,可佑卿平安。若是钱庄没收,无需计较。湖心亭下,万两黄金。若是无趣,洛阳梅清远暂居沐宅。吾之所愿,卿长乐安宁。人之生死,不可计量。今生一诺,来世必践。”
这是交代身后事?
宛陵蹲在地上,呜咽不止。她不要什么来世,不要黄金,只想要人回来!到底去了哪里,去了哪里啊!
他肯定知道些什么!为什么一点消息都不透露给自己?就这么肯定她帮不上忙吗?
“夫人,吃点东西吧?”门外丫鬟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面,立在门口。“你昨晚就没吃,早上再不吃,人会受不住的。”
宛陵想着这一大家子的婢仆,要怎么办?她不习惯人跟着伺候,要是他真的回不来,就让他们各回各家,不,还是交还给郡主发落。
她支撑着起来,收好那幅字画。
“要是你家少主没了,你们就都回广陵去吧。我写封信给郡主娘娘,她不会为难你们的。”
丫鬟摆好碗筷,就退立一旁:“夫人说什么呢。少主怎么会没了呢!少主一出生,老爷就给他看过八字,是长寿之人。明月尚有或缺,少主不过是一时踪迹难寻。”
宛陵苦笑,一个小丫鬟,懂得这样安慰人,不容易啊。那就更不能留在身边,浪费韶光了。“这话真是你家老爷说的?”
小丫鬟深信不疑:“那还有假?少主二十岁之前,会多灾多难,所以老爷才命我们小心伺候。夫人可以不信奴婢,可不能不信老爷。”
“哦?”宛陵拿起筷子,捧着碗,喝了一口汤,淡而无味。“怎么没放盐?”
丫鬟记得放过盐的:“夫人口淡,食之无味。再尝几口就好了。”
宛陵叹气,也不知道他在外面,饿不饿,有没有的吃。面条吃了一半,腹部绞痛。她按着肚子,应是昨晚着凉了。
她吩咐下去:“我这边不用伺候。外面有消息,即刻来报。”
丫鬟这就收拾好,出去。
一旦安静下来,她就觉得很孤单。她从不害怕孤单,就算孤身一人,也无所畏惧。此时此刻,却害怕的不知所措。看着沙漏,时间,走的太慢了!
萧绎一道公文,封锁了各郡各县的通关要道。有可疑人物,都要盘问一番。他亲自在州府衙门坐镇,一天下来,人没找到,土匪小偷倒是逮住了好几个。
回到王府,收到一份剿匪密函。剿匪,理所应当,本不必暗中行事。剿的是北边的奸细,面子上南北休战,所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曾下令,遇到细作,不必上报,格杀勿论。
“城南三十里,剿灭五个,潜逃三个。”
不对!他心中凛然,八个人!不可能这么凑巧!
他们是北边的奸细?笑话!
南梁人,怎么会跑去给魏国做奸细!哪有奸细敢抛头露面,还成亲……此人的确深居简出,要不是因为她,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个人存在。
他仔细往下看。
“二百士兵倾出,亡一百二十四人,伤七十一人,唯余五人通报湘王。贼人必定北上,速派援兵追截。”
这是半天前送来的密函,北上便是去边境,所以这边才找不到人。要真是那样,八个人将他二百精兵屠戮殆尽,焉能容他逃回!
他将密函反复看了三遍,气的咬牙:“李昭传徐云景来见。另外,去雍州的各路关卡给本王卡死,尤其是着急出关的年轻人!”
徐云景正在家里头疼。
捉拿奸细本是个捕风捉影的活儿,荆州不比雍州,随便一点没所谓。湘王又是一起玩到大的朋友,拨给他的都是精锐。说白了,他就是一个现成的官儿。
想想出门前,老爹仿反复嘱托,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可这二百人啊!派出去稳稳地,特娘的!回来不到一半!这要怎么跟湘王解释?
还没想好,就来人通传,说王爷要见他。
“来的也太快了!”徐云景简单收拾一下,就跟着李昭同去。途中跟李昭打听,得知王爷在找人。难道是找那潜逃的三名余孽?
人刚到王府,就看到王爷穿着刺史官服大步出来,脸色不佳。
徐云景可不敢像以前那样调侃他,毕恭毕敬地垂手再拜:“臣,见过王爷。这么晚了,还要出去?”
萧绎看了一眼,冷声道:“一起走吧。”
徐云景不敢怠慢,快步跟上。
一行人到了江边,已经是暮霭沉沉。
徐云景指着一片芦苇:“王爷,这里就是缉拿细作的现场!下官才将尸体拖走,方便家属认领。还未来得及跟你汇报……这帮人,太凶残了!二百人围堵,竟然还能逃出去。”
没来得及汇报,还是不知道怎么落笔?萧绎知道他吃喝玩乐是好手,带兵打仗是真的不行。要是因此将他捆了,丢给他老爹,估计腿都能打断。
他举着火把,看着哪些折断的芦苇,跟踩烂的泥沙,就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一样生疼。
二百精兵中,有四十个是弓兵,都是远程射杀的好手。一般围剿八人,出三五个弓兵就可以包围了。这些弓兵,连同步兵,全灭。这是何等恐怖的战力!
回来的那五人,连同受伤的七十一人,都是骑兵。当然,骑兵的配备跟战斗力都是最强。也就是说,弓兵跟步兵在他们眼里,都不算战力。
他们不是怕了骑兵,而是没有那个力气屠戮骑兵了吧?敌军只有八人啊!
“你相信天意吗?”他望着淼淼江水,星星灯火。
她竟然嫁给了敌国的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藏匿的这么深!盖新房,开酒楼,搞得跟真的一样。哈哈哈哈!自己就是个傻子!
从小,别的皇子学这个,学那个,父皇都说好。唯独自己,不做要求。他为了证明自己,样样都不落人后,才封王封地。到头来,怎么输的都不知道!
何止是傻子,简直傻透了!
徐云景看着他单薄的背影,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啊?王爷的意思是,这是天意?”
萧绎转过身,火把照亮他半张脸:“你围堵的,是她新婚的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