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分叉路口，宛陵让马车停了下来，望着跟随自己一路走来的伙计，很是不舍。这一路上的安全，都是靠着他们。本来，这正月初一，他们应该在在里陪着家人一起度过。摊上她这样的女主人，天寒地冻的跑出来。

“你们，想回家的，走到这里就可以了。”她说，“等到了襄阳，再跟那边的掌柜的讨两个人就是。现在跟着张大人一路，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她将银票分给他们，他们退后一步，都不肯接。

“少夫人，你就让我们跟着你吧！”

“大不了，把你送到洛阳，我们再回去。”

“是呀！没见到少主，总不放心。”

他们话很少，态度很坚定。

宛陵被这简单的话语，感动的热泪盈眶。这些人一直装哑巴，现在突然开口说话，怎么这么暖心呢？冰卿选的人，也太贴心了。

车夫递上一方白色手绢，给她擦干眼泪。已经是新年，到底天冷。

宛陵吸了吸鼻子：“可那样的话，你们要走的路，就比出发的时候说好的，加了一倍啊！”

他们又开始沉默。谁不想早点回家呢！

宛陵知道他们忠心，怕自己路上出意外。能遇到这么忠心的人，是她的福气。

“那好。我们一起去洛阳找他。到了洛阳，你们再回家。工钱，按照算好的，也要加一倍。辛苦大家了！可以的话，你们送个信回去，让家里人知道平安。”

她也不敢保证，襄阳之后，就能顺利到洛阳。

车夫说道：“他们出门就是出门，一趟路走回去，才算任务完成。”

宛陵点头：“那荆州那边知道少主去洛阳了吗？要是知道的话，便可知道我也去了。”

车夫点头：“那边应该很快就知道了。少夫人不必担心。”

大家收拾好，重新出发，很快就追上张千的马车。

张千靠在车门上，懒洋洋的晒太阳，听到他们追上来了，也不问他们为什么停下，继续赶自己的路。他不过是襄阳城的小官，好奇不起。

两家人一路上赶路投宿，都是一起，交谈却并不多。

有时候路过市集小镇，宛陵就会大买特买。给几个伙计都添了新衣裳，新帽子。她的人都配了良驹，别的不说，驮的粮食足够！相比之下，张家就简单的多。

宛陵觉得这是个机会，就分一些糖食，果子给张大人。一次两次，张大人不收。三次四次，大人的妹妹还是收了一点的。

时间一长，张家小妹就坐在宛陵的马车里了。两个人叽叽歪歪，有说有笑的。

张千很无奈，可看着妹妹高兴，又不忍心阻挠。

宛陵每次都避开，不去看张千的脸色，有种拐走人家妹妹的愧疚。可看着张菱小姐单纯的眼神，又忍不住拉她一起聊天。

除了秦如烟，张菱算她真正意义上的地位平等的朋友。别人看她，都会估量一下她的身价，张菱不会。她单纯的像个山里出来的孩子，却又比山里多了几分诗书气质。偏生这样的姑娘，弱不禁风，每天都要喝一碗汤药续命。

一起吃饭的次数多了，宛陵跟张菱也越来越熟络，才敢问她到底什么病，这么虚弱。

张菱也不清楚：“每次大夫看完，都说好好修养。襄阳的大夫都看了个遍，也没看明白。这次来徐州，顺道也看了下徐州的大夫，还是说我气血虚弱。”

她从三年前，就开始足不出户的养病，最后躺在床上养病。这次能出来，大概是最后一次出门了吧。

“其实，也没什么好遗憾的。能跟着哥哥出来一趟，见识到不同的人，已经很满足了。我跟你说，家里其他的女孩子，一辈子都没有出过襄阳呢！”张菱笑起来眉眼弯弯，很好看。

宛陵有点难过，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回家等死？可除了虚弱，她没有其他症状啊！难道是有人暗中长期投毒？还是她心中有郁结难消，在自己面前开朗只是做做样子？最怕的是有什么隐疾暗耗心血。

“我能看看你的手臂吗？要么贫血，要么出血，面色晄白，铁定是虚，可总得有个症状啊！”宛陵伸手就去撸人家袖子。

张菱没想到她会动手，吓得往后一躲。

宛陵手快，已经逮着她的手腕，顺手一撸，手肘上也没有出血点啊！换个手臂，依旧雪白。天冷，她看完就给她把袖子放下了。

“你每个月来那个的时候，血水多不多？”

记得崩漏也会导致这种缺血症状，因为出血量太多，造血跟不上。可崩漏的发病年纪，都是中老年。这小丫头才十几岁呀！

要是梅神医在就好了！或者冰卿在，也能问出个一二。她现在是无从下手啊！

张菱想了想：“不多吧。五六天就干净了。我知道你想帮我，可是，你又不是大夫。”

言下之意就是，多说无益，谢绝打听。

宛陵叹气！她的确没把握，这个话题还是打住。

沾了张家的光，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襄阳。进城之后，大家就要分道扬镳了。

张菱有丫鬟扶着下车：“陆姐姐，一路相伴，多谢你了。”走近一步，她小声问道：“你家仆人都是哑巴吗？”

宛陵大笑，看着那几个闷头走路的：“当然不是。他们不仅不是哑巴，说话还很好听呢。”

张菱很意外，又不好意思盯着他们看。

宛陵看她身子骨虽然弱，眼睛有了些许神采，比初见之时要好些：“我在前面的魏氏钱庄落脚，有机会再见了。”要是独孤玉青还在的话，倒是可以给她引荐，看一看疑难杂症的。

张菱小嘴微张，重新打量了她一遍：“你跟魏氏钱庄的关系……”

“我家。”宛陵俏皮地朝她眨眼。她从来不觉得有钱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可是，在好朋友面前也没必要隐藏。

张菱回头看她哥哥。

张千自然也知道魏氏钱庄南北十七家，新晋富豪。他还知道这个新晋的富豪现在下落不明，所以他不能对陆宛陵太亲近，也不能太不给面子。

他没有像他妹妹那么欣喜，只是淡淡地说了句：“陆姑娘，后会有期。”

宛陵说道：“张大人，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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