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雁口关前,祈国的军帐中一片喧哗,
“苏文这老头还挺厉害,不愧是孔墨手下最得力的悍将之一啊,手下就区区八千人马,居然还能守小小雁口关这么久,哼~!倘若援兵来了,那他还不上了天?”
白纱营帐内,立着三个人,一个身披红色盔甲,头不带冠,手中按着一柄长剑的人,他猛虎眼,一字眉,下巴续胡,看上去三十多岁,此时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地图不停的絮叨着,他,就是祈国大将罗戈,而在他的身旁的两人,穿白甲的刘庆,而黑铠的慕容雨,两人额头已有白发,看上去四五十岁,三人都气宇不凡,此刻,正在围着一份地图说着战事,但讨论的却不是那般激烈!
“少爷稍安勿躁,他能守住雁口关并不能说全是他的本事,只是雁口关易守难攻,确实没让我们得了什么大便宜,”
慕容雨说到,刘庆只是看着他,他不喜欢多说话,对任何人都一样,
“嗯!”
“但今早我在攻城之时,却依稀看到,雁口关的城墙却已有溃烂的痕迹了,如此长久下去,他们守得住关,却拦不住城的!”
“确有此事?!”
“公子,千真万确,”
慕容雨的话,令罗戈摸了摸下巴,但他还是盯着地图,只觉得心中多了一份担心!
“我听闻昨天中午毅国已经点兵,不知道是何人挂帅,哪日起兵?”
刘庆和慕容雨相对而望,纷纷摇头,此时,帐外有一声音传了进来,
“不是昨日,是前夜起的兵,领兵者名为赵羽!”
声传来时,一人拂开帐纱,从帐外走了进来,
他一身黑装,手中一柄剑,额下一道剑眉,颇有侠气将骨,鼻下带有一则八字小胡须,看上去四十来岁,说话时还时不时摸着自己的胡子,此人名为宇文奢,是从军军师,也是罗戈的师傅!
“喂,老头,这赵羽是谁?怎不曾听闻过此人!”
罗戈虽是这般说,但只觉得这名字颇为耳熟!
“小戈,若是‘银枪身’呢,你可听过?”
“‘银枪身’?”
罗戈沉思了一下,
“莫非是传言中的那个跨下一白虎,即便是千军万马中无从阻挡的那个‘银枪身’?”
“正是!”
“好啊,我早就想会会他了,看他的银枪厉害,还是我的方天画戟锋利!”
说着,他走到营帐左边,摸着放在架子上的方天画戟,
突然,他愣了一下,
“等等,银枪?莫非?”
说着,他脸上的兴奋顿时猛烈了来,
宇文奢看着他,笑了,
“没错,他就是孔墨的传人!”
“真的?”
罗戈说着,转眼看着宇文奢,眼神里却浮现出些许杀意来,嘴角竟还能闪过一丝丝笑容,
充满恶意的笑,
突然,他持起方天画戟,
“太好了,十几年前,孔墨在武末关杀我父亲,此刻,我定要在雁口关杀他徒弟,祭奠我父亲在天之灵!”
宇文奢还是在笑,嘲讽的笑,
罗戈看着他,皱起眉头,
“你怕我赢不了他?”
“我怕,没那么容易,”
罗戈沉默,死死盯着宇文奢,片刻,罗戈开口了,很重的怒火,少爷的脾气,
“老头,你是怕我输给他?”
“不,我怕你会输给自己,”
“哼~!哈哈,老头,我罗戈为将十几年,杀过多少名将,败过多少英雄,我现在已经走了这么远了,试问天下,又有几人比得上我,就凭他区区赵羽?”
他眼睛里的血丝更加浓重了,
宇文奢还是在笑,他走近他,压下他的持着方天画戟的手,
“小戈,你傲了!”
罗戈沉默,
“你记得肖林吗?”
罗戈听着突然握紧拳头,
“老头,你明知故问!”
他怒吼,狠狠的一拳打向宇文奢,宇文奢没有挡,只等着那一拳到他的胸口,但打到一半,罗戈却停了下来,却换作抓住他的领口,
“如果恐惧,那你就去战胜他,因为只有你把他踩在脚下的时候,他在你眼里也不过如此罢了!”
宇文奢愣住了,
“没错,这话,是我和你说的,但是小戈,你是将领,就应该做好一个将领该做的事,记得我教你什么吗?为将者,首忌焦躁,只有清晰明了的分析战局才能百战百胜!”
罗戈甩手丢下他,转过头去,
“真是废话,”
“少爷!”
刘庆和慕容雨看着罗戈,忍不住说到,其实罗戈这个模样,他们也有责任,这么多年,他们都太惯着他了,
“小戈,我们该退兵了,久战已衰,不宜再战!”
“不,我不管,我要拿下苏文人头、赵羽人头,去武末关献祭我爹爹!”
罗戈背对着宇文奢,紧紧握紧拳头,
“小戈,要是输了呢?”
“我可以输,但我绝不认输!”
宇文奢笑了,他喜欢他这种精神,他不是天才,所以他不怕失败,
“小戈,那你,想赢吗?”
罗戈沉默了,突然,他回头,眼睛里已经布满血丝,甚至,还带着点泪水,
宇文奢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才令刘庆和慕容雨舒了一口气,
然后,罗戈跪了下来,
慕容雨和刘庆并不惊奇,因为罗戈虽然脾气大了点,但宇文奢,他还是挺尊敬的,
“你教我!”
宇文奢没有扶起他,却转过身去,
“小戈,我真希望,你能去面对他,去和他打一场,无论输赢!”
罗戈没有生气,他依旧跪着,但胸中怒火却已经燃到了喉头,他却强行压了下去,
“我想赢,所以,请你教我!”
宇文奢沉默了,依旧背对着罗戈,
慕容雨和刘庆也沉默了,他们静静的看着罗戈,他也在沉默,
连营帐也沉默了,连呼吸声都十分慎重,
片刻,宇文奢开口了,
“小戈,你对赵羽了解多少?”
罗戈低头,他哑口,他无法回答,因为他根本不了解赵羽,除了知道他叫赵羽,他什么都不知道,
“请您教我!”
“那你起来吧!”
罗戈乐了,他站了起来,
刘庆和慕容雨也乐了,他们四目相对,难以掩饰的笑着,因为他知道,宇文奢叫他起来,就会告诉他一切,
宇文奢依旧背对着罗戈,
“小戈,你不了解他,但我敢说,他一定了解你,你是祈国一个名将,想了解你并不难!”
罗戈无话可说,他突然变成了一个懂事的孩子,认真的聆听着,生怕错过了点什么,
宇文奢终于转过头来了,笑了,
“听着,这个赵羽,要是说此人没有谋略,我是不信的,他能在寒连关力挫尉迟珍卿,就可看出,他绝不是泛泛之辈,
据可靠消息,此人还在临城还力夺文武状元,被毅国那昏君封为文龙将军,你想想,他是孔墨传人,居然能在郑朝安手下领兵,这样的他,你还敢小觑他吗?”
罗戈沉默,他不是小觑他,而是,他心里的恨太久了,十多年了,缠了他十多年了,他想报仇,光想都想了十多年,此刻,他仇人就在眼前,他怎么不急,怎能不骄不躁呢!
不过他也明白,他,并不了解赵羽,所以他选择皱着眉头,脸色略显难看了来,
宇文奢说着说着,就走到营帐中间,指着挂着的大地图,说到:“你们看,临城,距此八百里,步兵日行最快三百里,骑兵最快也就四百里,我收到消息,说那昏君让赵羽昨天中午领兵而来的,却没料到他前天晚上便起了兵,如此一来,他已经悄无声息的走一天的路程,如今,也该到这里了!”
罗戈指着距雁口关两三百里路左右了的地方,然后略有遗憾的叹了一口气,
“他很尊重对手,至少,他没有小看对手,”
他说着,用眼角扫过罗戈,罗戈没有去看他,只是深思,罗戈继续讲着,
“都没有对阵,我们就已经输了一招了,”
宇文奢说完,也皱了皱眉头,
罗戈开口了,
“那,这赵羽会如何进军呢?”
“你说呢?”
宇文奢盯着他,他希望有一个满意的答案,
“区区两三百里,只需全速前进赶来救援,就可守住雁口关了!”
罗戈的答案只让宇文奢微微一笑,却有些失望,
“这不失为一种好的计策,但这样却并不能击退我们,只能固守城池,有备却不是无患!”
宇文奢说着,用手指着地图,指着距雁口关两三百里路的地方,
“你们看,这里地形隐蔽,适宜安营扎寨,赵羽今夜必然先在这附近扎营,养精蓄锐,因为他知道,我们攻打了这么多天了,都拿不下雁口关,这一两天的,我们也没有那么容易拿下它,而他千里迢迢而来,士兵必然疲惫不堪,不宜再过多的劳累,他的士兵需要精力,因为,他想赢!
所以说,第二天,他就会到雁口关,应该是骑兵先赶来救援,步兵随后到,前后相差不过几个时晨,但这样,却能保证万无一失!”
宇文奢的分析,让众人目瞪口呆,直叫人听得入神连连点头,唯有罗戈插嘴到:“那我们可以去劫营,趁他不备袭击他!”
“对,不错的想法,不过你知道他具体驻扎在哪里吗?带了多少人?方圆几里有岗哨?要是有埋伏又当如何?”
罗戈又沉默了,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宇文奢看着他,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打仗,重在知己知彼,如你这般什么都不知道去劫营,必是自己吃亏,不过……,
赵羽这样做,也不是上上策!”
“这些天,我们连连攻打雁口关,早就听闻说,雁口关城墙略有松动,我开始还不信,方才我也亲自去打探了一下,还正如你们所讨论的那般,那毅国内政腐败,雁口关战事少,常年不加修理,再加上我们这些天的攻打,城墙已然出现了破裂的痕迹,不过雁口关关厚,想打破,不是一朝一夕就行的,
所以,赵羽全军若是都去援救雁口关,虽然解得一时之困,但只能处于被动的挨打,到时候我们增兵添将,然后用车轮战持续攻城,那他赵羽即便守得住十天半月,却守不住一年半载的,等城墙一破,这天险就荡然无存了!”
“那,他会如何呢?”
罗戈插嘴到,宇文奢笑了笑,
“他会等,一个夜晚,虽然攻不下雁口关,却可以布一个局,他在等我们下套抓他!”
宇文奢说中一脸笑意的看着所有人,只见罗戈皱着眉头眼珠子不停的转动,突然,他的眼珠子定了下来,表情在脸上一闪,宇文奢看他不免笑了笑,
“我明白了,他需要圈套,我们就给他一个,”
“嗯!”
宇文奢笑了笑的说到:“孺子可教!”
“那我们当如何?”
罗戈看着宇文奢卖关子的表情,立马看了看地图,
“妙!凡事有利有弊,利益越大,风险越大!!”
宇文奢摸了摸胡子,罗戈的话令他更得意的笑了起来,
“师傅,你也是这样想?!”
宇文奢看着罗戈,只是大笑,罗戈跟随着也笑了起来,只令一旁的其他将领更是摸不着头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