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长悠等人再次踏上路程的时候，距离之前已经过去十天。
原本按照秦小姐的意思是要早些走，但是无奈宁长悠感染了风寒，只好原地多修整了几日。传召使等不及，毕竟他跟萧云卓有言在先，这边若是耽搁太久，两边的行程都会耽搁。
所以在宁长悠病后的第五日，他提出留下曹贵等人送他们进京，他自己则带着人赶回丰城接应萧家。
宁长悠不置可否，强烈要求他把萧家照顾好，说自己身体没事，带的人也够，由曹贵护送进京完全可以云云。
传召使原来还想让曹贵好好查查狼群袭击的事，结果看宁长悠似乎不愿意追究，也就不了了之，退而求其次要求查清楚救回来的那个男孩，看看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曹贵满口答应，亲自把传召使送走，还没等传召使交代完毕，马夫已经一鞭抽下去。马一阵啼叫朝前冲，传召使的最后半句话就那么被拖散在风里。
“呸，让你坐马车！”
有人狠狠唾了一口骂道，“跟个娘们似得，不就淋了点雨么，怕成这样！”
曹贵冷笑回头，转身对着阿杜做请。
阿杜是代表宁长悠和秦小姐来送行的，这会和曹贵并排走回客栈。
“明日走？”
阿杜白了他一眼，“小王爷生病了，等病好了再说。”
曹贵瞪大眼睛，真病了啊？
————
宁长悠确实病了，不过不是很严重。
感染风寒这种病，只要吃着药注意休息，七天的时间大致就好透了，这会儿正是要好不好的时候，躺在床上由秦小姐陪着打棋谱。
驿站的娱乐活动少，秦小姐又不是个愿意出门的，为了拘住青青，日常就由她往宁长悠这跑。
好在宁长悠躺在床上正无聊，青青每天领着兔子过来看他，倒是帮他解闷不少。
这一来二去，秦小姐也就偶尔过来看看，陪着打打棋谱，看着青青每天跟阿懒打打闹闹。
“还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
秦小姐感慨，换来宁长悠一个回眸。
这时阿杜敲门而进，悄声禀告。
“人来了。”
宁长悠和秦小姐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出拒绝的意思。
“曹大人的意思，既然要跟着进京，总该了解一下身份，姓甚名谁，来自何处。”
身份其实介不介绍没关系，反正回头一起上路的都是自己人，都知道那个人只是跟着进京，又不是以后都要一直跟在身边。
曹贵这时候不请自入，那个人倒是没跟着进来，依然站在门口低着头。
“秦小姐，”
他对着秦小姐施礼。
“他想以后都一直跟着您，做您的小厮。”
一旁跟阿懒逗弄着兔子的青青头也不回的顶了一句。
“他想的还是你想的？”
宁长悠点头表示同好奇，偷偷的给青青竖了个大拇指。
秦小姐也是这个意思，她跟着青青把问题重复一遍，看见曹贵脸色不好看。
这就脸色不好看了？看来也不咋的。
门外的人主动进来，越过站着的曹贵，重重的往下一跪，扑通一声倒是把青青吓了一跳。
“说跪就跪啊，你膝盖不疼吗？”
秦小姐看着面前的男孩，十四五岁，看着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脸色白净，稚气之色未脱，倒看的出是娇生惯养长大的。
“秦小姐，我不报仇我也不喊冤，我只是想在京城活下去。既然你救过我一次，就请再救我一次！”
说完他重重的磕了一个头，俯在地上行稽首大礼。
秦小姐受了这个礼。
她确实救了他的命，这个礼，无论如何她都受得起。
但是不代表这句话她同意。
“你这话说的倒是挺霸道，他教你的？”
秦小姐问道，朝曹贵瞟了一眼。
青青放下兔子到秦小姐身边坐下，分出一个眼神对宁长悠甜甜一笑，笑的宁长悠脸上也随之带出笑容。
“不是，他让我跟他走，但是我想跟你。”
这就好笑了，想带你走想照顾你的人你不要，还要求着不想见你的人收了你做随侍？这是什么逻辑？
“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无以回报，只好做牛做马算是报答。”
秦小姐冷冷一笑。
“那你说的再救你一次是什么意思？”
那人抬头，回答的不卑不亢。
“你给我报答的机会，就是救我于不仁不义之中，这也算救我。”
秦小姐这下彻底笑了，她转过头和宁长悠对视一眼。
有点意思。
对方也没有放弃机会再接再厉。
“我姓卫，单名一个轩字。从小在家熟读诗书，后来家中遭逢大难，我不得不进京找办法活命，如今愿意在秦小姐身边为奴，终身不悔！”
三言两语，说了名字没说籍贯，说了过去没说最近，说了进京的原因没说被追杀的原因。
这番话表面看着交代的一清二楚，其实话中有话一句也没有真正说清。
“你觉得呢？”
秦小姐低声问青青。
青青不置可否，对她来说一个人过去是什么身份不重要，未来能不能对小姐忠心，以及能不能和自己玩到一块去才是最重要的。这两点现下一时半会都看不出，所以她无所谓这个人到底留下来。
秦小姐又看宁长悠，宁长悠则朝阿杜看去。
曹贵是顾长卿介绍的，能受顾长卿所托来护送他们，至少人品应该是可靠的。
这个人是曹贵要救的，为了救他甚至不惜用掉顾长卿欠他的人情，由此可见至少人曹贵是相信的。
这样一来，相信顾长卿就是相信曹贵，相信曹贵当然就能信任这个叫做卫轩的人。
秦小姐点头，“我也是那么想的。”
她说道，转头看曹贵，发现曹贵的脸上隐隐有怒气，怒气不像是装的，怕是卫轩做这样的决定之前没有和他商量，他也很措手不及。
“曹大人？”
曹贵抬起头。
“您怎么看？”
曹贵不说话，黑着脸垂下头。
这样事情就难办了，秦小姐抬手喝茶，又捻起一颗棋子摆下去，重新和宁长悠对弈。
“你摆平了你真正的救命恩人，再来找我吧。”
她说着话，伸手拆掉几子，刚才还被苦苦围困不能拖身的局面顿时豁然开朗。
宁长悠瞪大眼睛连声叫好。
青青看不懂棋，悄悄跟秦小姐耳语了一句，重新回到阿懒身边坐下，两个人嘀咕了一句带着兔就跑出去。
曹贵的脸色不好看，在他看来，既然已经和秦小姐约法三章互不干涉，这次的拜访都是能免则免，最好进京以后两不相干互不相欠，到时候直接说没有办过奴籍的手续，别人问起来回答都是理直气壮。
结果这混小子醒来以后坚决不肯，说要亲自道谢。这也是可以理解，毕竟救命之恩给磕个道个谢说的过去。所以这边传召使前脚走，他后脚就把人往秦小姐这边领。
没想到这小子反水，直接说不要跟着自己要跟着秦小姐。
原来说做随侍只是个托词，他倒是要把托词做成事实。
“走吧。”
现在也不是生气的时候，毕竟有什么要打要骂要罚要训要商量的，还是不要当着旁人的面比较好。
卫轩目的达到，听懂秦小姐的意思，只要他能够摆平曹贵，她是不介意多收一个人。
他顺从的点头，朝着已经视而不见的秦小姐和宁长悠施礼，虽然没有换回来任何一个表情和动作，但是至少也没有显露出任何拒绝。
曹贵也把这双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心下叹气的同时，板着脸领着人往门外退去。
阿杜跟出去，走到门口又关门回来，坐在一旁跟着看秦小姐和宁长悠继续下棋。
阿勤也坐着看，他棋艺差也说不上话，不过也看懂了谁输谁赢。
因为原来占着大片的优势，宁长悠的棋路不免有些激进，谁想到秦小姐用的是诱敌深入的计谋，等宁长悠沾沾自喜冲进来才发现，自己的命门已经暴露在对方面前动弹不得。
这一套做法和那天对付狼王如出一辙，不就是不管不顾拼着短处暴露，也要哄的对方把马脚露出来跟着往里冲。
赌的就是谁的心更狠，赌的就是谁的手更快，赌的就是谁的更豁的开！
宁长悠不得不认输，这样的秦小姐他不是第一次见，其实回想起来，从一开始的时候秦小姐不就是这样的人么？
拼着坏了名声也要退婚，拼着没了清白也要赌气，拼着失了面子也要先行。
这一次一次她都在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在赌，赌的就是在杀掉别人一千以后，自己受损的那八百“士兵”是不是还能够爬起来，跟着自己继续战斗。
“你心太狠了！”
宁长悠无奈笑道。
秦小姐含笑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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