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时天向来醒得早,好似谷雨不过昨日,夏至时鹿角解就在明日,颜喜笑一夜未眠,她几乎是卧在刀上睁眼至天明,她两日都不曾好好放松,昨日被人滚完泥巴后被勒令清洗干净又出了身汗,她心底暗暗叫苦,别人出江湖,握宝刀,救美人。
她出江湖,滚泥地,救傻子。
却听门外好几声呼喊,都是拉长的俚语,她不用出门都能在窗边瞧见寒光冷冽的枪尖从矮墙边一闪而过,她警觉抬头,捷悟是不愿让人发现起了乱子,避免追捕以便接下来的行动,才没有同她逃出来,就是因为鹿神寨中人明白入了黑林的,都是难逃一死。
所以这般动乱,莫非是那伙人下手了?颜喜笑翻身下床,侧身躲在门侧,只恨来往的人说的都不是官话,颜喜笑竟是一句也听不懂。正当她着急在屋内转圈,纠结是该出门去找人打听,还是等到时间差不多到约定的地方聚会。
只是不等她选择,由远而近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也不知来者是何人,颜喜笑只听见两人气喘声,这时候有些戒备森严,还有何人会闯入天院,不待她多想,她几乎要见到来人推门的手印,不得已,她抱着弯刀闪身入了插屏内,屏住呼吸。
就是此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恰好就在颜喜笑躲入那刻,进来是一个身形娇小男子,推门来不及打量,身边黑壮男子便是一副要倒下模样,那男子不得已只得扛着他一瘸一拐走进来,两人一进来就是一股子血腥气,颜喜笑直觉应当查查黄历,又或是这个院子风水不好。
她不用推测都知道这两人定是引起了外头骚乱的罪魁祸首,只见那身形孱弱的男子将高壮男子甩在床铺上,就听一声闷哼,她觉着鼻尖的血腥味更重了,这般粗暴对待同伙,该不是要灭口?但是那个瘦弱男子显然只是缺少照顾人的经验,他无措的站在一旁,伸出手又不知如何下手的模样。
她透过那插屏望去,高壮男子只是喘息了两口,又勉强起身吩咐,“先去把那些痕迹消了,莫要让他们察觉我们还在寨中。”
那声音颜喜笑在熟悉不过,正是绑走了解行的男人,这男子武功路数出奇,至刚至猛,行的是霸道的路子,像极了当年隐世高人徐鹤的合山掌,这掌法练到至臻之境,传闻有碎石裂山之威,合山掌起源惠氏一族,传至徐鹤之后在无人见过。
合山掌风头盛时还与苍摇派争夺过名门,只是后来出了件大事,惠氏一族被流放至今,也就这样落寞下去,但此时都是后话。
颜喜笑直觉这男子若是出世也是能打出名号的人,但是偏偏在这深山老林中遇见人物,但是思及那汤娘武功高超内力深厚,她又消了活络心思,这世间何其大,藏龙卧虎之人不计其数。
不消她多想,就闻脚步声急匆匆,是那瘦小男子回来,不待他站稳,那高壮男子沉声,“这般慌张作甚,你也不是第一次出来做任务。”
“你还好意思说!方才险些被那老婆子活刮了!”就是紧张他也不敢声张,只是这把声音又尖又细,颜喜笑听着和宫里出来采买的小黄门一样一样的。只是待久了,那人又出了身汗,不过片刻颜喜笑就闻见一股子异香,这味道熟悉的很。
“你也莫要紧张,此次刺杀了这鹿神寨香主,我确认了,刀子送入她心口,这样一来也算完成香主的任务了。”他说这话时语气缓缓,那香主二字一出,那人倒是平静下来。
颜喜笑才觉不对,感情他们口中的香主是两个人,一个是鹿神寨香主,还有一个是他们背后人?那瘦小男子忽而换了把声音,柔媚婉转,好似情丝,这男女赫然就是那对怪人,只听她道,“你还敢说,惠青穹,香主只说了伺机而动,你怎的这般性子急,那做药人的才刚被关入黑牢,你急冲冲就换装去刺杀人。”
惠青穹听闻居然有两分笑意,淡的见不到,却让他整个人活了过来,“香主等得,我等不得,再过两日便是十九,你莫不是想让癫症发作惹来人怀疑。”
“我撑得过。”女子名唤珺娘,面上不愉却还是上手替他包扎伤口,“这下戒备森严,混出去是不可能了,那小路你如今这幅模样,也上不去。”
“无妨,鹿神寨香主已死,这里头定是分寸大乱,剩下的香主都安排好了。”
颜喜笑却有些蹲不住了,知晓鹿神寨香主遇险,他们从那群人眼皮子底下跑出大抵容易许多,只是她如今是被困在此处,这插屏说大不大,挡住她一人绰绰有余,靠墙那处为了容人进出空荡得很,若是这女子站起身来走两圈,定是要发现藏身在此处的颜喜笑。
正当她一筹莫展时,却岔了气,呼吸声微弱,珺娘听不见,却瞒不过躺在那头的惠青穹,颜喜笑心里一凉,就有掌风而至,他半跪在窗边,一手将珺娘拦在身后,一手带着罡风,是存了杀意。
那动响极大,寿山石插屏被兜头震成碎末,后头那黄泥的墙也裂了道道蛛丝的纹路,他收掌定睛,只见被寿山碎石压着身量小小做少年打扮的人,手里还握着两粒碎银,只是那人正面倒地,连声惨叫都没发出,碎末中染了血,是没了气息。
合山掌即便不出全力也能将不懂武功之人内脏打成沫,惠青穹看那银子,思忖是不是听闻这院子里人被捉去想来占点便宜,奈何听了不该听得。他本还想下去查探,但是珺娘一扯他衣角,外头动静越发大,他咬牙揽着她的细腰,不论体内真气一片乱撞和内伤,从床边的窗翻出。
外头闻风而动手握长枪守卫不过片刻就撞门而入,见这一地凌乱,还有这明显是有人在房内动了手的痕迹,当下便四下查探。
只是众人不知的是,许多闻变装混入后闯入,不过一眼就晓得此处发生什么,那臭小子定是撞上那对男女了!
此刻又闻一守卫转身,对着为首男子咕噜几声,许多闻听见后,即便是面上厚厚的妆也遮不住面色难看,见那守卫指着一地碎石道,“有血!还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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