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尔尔还是不说话，慢动作似的站起来，拎起打包好的食盒，颇有深意地看了钟度一眼，扬长而去。

乔睛更奇怪了：“度哥，到底怎么回事？”

钟度脸上红一阵，很快白了下来：“你问我？柳公子的帐我能知道？我不过跟他抱怨几句方若音，他就说我不该背叛朋友，真是好笑！方维是他朋友，跟我有毛关系？”

听到方维的名字被提出来，乔睛忽然也有点说不出话。

两个好朋友面对面坐着，石像似的谁也不动，盘子里的肉从热气腾腾到变冷下来，有些代人受过的委屈。

牛野过来，皱了起眉头，正要说话，钟度猛地抄起刀叉来，割肉似的割了一块下来，狠狠塞进嘴里。

乔睛也慢慢动手，不过看得出来，满腹心事下也是难以下咽。

“乔乔，”牛野顾左右而言他：“刚才我听那边的朋友提到，老曲的名声他们也略有耳闻，听首饰部的同事们提起过。据他们说，这个人可很难跟资本家们合作。你刚才跟我说峰顶基金想合作，如果其中有他要参与的部分，老人家恐怕不是很容易配合的。”

乔睛这才想起：“啊！老野你说得对！我差点忘了这一岔了！老曲以前是吃过这方面亏的！不行，我得赶紧给他打个电话！”摸出手机又犹豫了一下：：“还是去金银巷亲自跟他说一声好些。”

正说着，门口有脚步声，却不往里走，只站着，怯生生地喊了一声：“乔乔？”

所有人都侧目，原来是马黎。

也亏她，这里不好找，她又只是跟着乔睛来过一次，倒也让她找到了地方。

“公司有事？”乔睛忙站起来迎上去：“出什么事了？”

马黎的笑也是怯怯地：“公司没事，不过曲师傅打电话来，说早上听制造部那边，提到了峰顶基金的事，他不太放心，就想问问。我看你不在，也没敢跟他多说，只说下午上班给他准信，然后就来找你了。”

乔睛眉头一蹙：“刚才还说到这个呢！不行我还是先去金银巷吧！”视线落到马黎身上：“你来了，干脆一起吧！”

知道乔睛这顿午饭等同没吃，牛野打包了两个三明治让她们带上，乔睛谢过之后要掏钱包，钟度冷不丁大叫：“记我帐上，我来我来！”

乔睛这才第一次正视对方，但对视的瞬间，双方竟陡然都有些回避和尴尬。

乔睛马黎走后，牛野的朋友那桌不免有些议论：“看来老曲这关难过！”

“也不一定，人父子合解，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呗！人总得向前看嘛！”

钟度狠狠一拍桌子：“向前看什么看？！看着看着就掉沟里！”

那些人一愣，不明白自己的话怎么招她发这么大火？！

牛野柜台后使个眼色，那些人便不再理会钟度，后者则还有些气不忿，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把自己的脸倒憋成了紫茄子。

“度哥，至于吗？”牛野从柜台里出来，收走早已凉透的牛排盘子，语气淡淡地：“什么事也没有，你自己跟自己较的什么劲？”

钟度不说话，还是气呼呼的，欲言又止。

“感觉上的事，是很难用标准来衡量的，”牛野的话好像不着边际，其中全中钟度的心窝：“如果是真朋友，一定会支持你。乔乔应该算得上真朋友了，至少，在我看来。”

钟度很感谢地看了牛野一眼，感谢他的体贴，用了感觉这个词。是感觉，不是感情。这两者还是有些差别的。

紧接着，钟度猛地没来由的红了眼圈：“就是真朋友，才不能伤害她。”声音也有些哽咽，这在她来说可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了。

度哥是谁？！

天崩地裂于身前也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主儿。

也许是牛野的话，让她太有感触，也许是因为，她第一次碰到这样的问题。也许看得太多的关系，男女之情总让她起腻，再加上她不太喜欢任何文艺腔的把戏，可是谈情说爱，当然总少不了这样的点缀。

因此钟度一度曾以为，自己这辈子是不会对任何人动心了。

然而，过头话总是不能说得太早，否则必遭打脸。

钟度心里发苦，觉得自己做了上述理论最好的例证。更让她无法理解的是，钟家跟方家也算常有来往，自己小时候就见过方维，从来没有过异样感觉，直到那天他出现在工作室门我，赶走袁一航，又一起吃了暖锅。

她才发现这个男人，怎么说呢？其实也是有血有肉，有狠劲有冲动，也有各种**的。

也许正因为如此，她度哥才莫名其妙地中了丘比特之箭。

中也就中了吧，偏偏第一次动心的对象，心里已经有了别人。

钟度第一次尝到了无法淡定，无法平静，无法泰然自若，可以用嬉笑来化解的难题。

方维竟然会喜欢乔睛？！

钟度简直无法说清，与自己喜欢上方维相比，这两件事哪一件更让自己震惊不已！

如果是别人也就算了，可是乔乔。。。

钟度不由得心灰意冷。

牛野貌似什么都不知道，说话似乎也只是泛泛而论的安慰，可不知怎么的，听进钟度耳朵里，就有那么股子靠谱劲儿。

“别傻了度哥，记得你不是这么小家子气的。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这世界本来就不是按你设想好的模式运转的。大姑娘啦，既要学会当机立断，也得练出顺其自然。”

最后一句话开头四个字，几乎没把钟度的眼泪说下来。亲爹亲妈都没这么教过她，其实她的人生道理都是耳濡目染学来的，也不用人教，家里人各色各样，就好比一个小社会，自小活在其中，什么不会？！

似这般真诚善意，却字字珠玑的提点，对钟度来说，真真算是上了好大一课。

到底是老野，一眼看出她的毛病。没错，钟度就是很会当机立断，但极难练出顺其自然的心境。

有任何问题她都恨不能一秒之间解决，反正家里也有很强的能力。让她顺其自然，叫她等一等，待一会，便如万蚁噬心，从来都是无法忍受的。

可是人生就是如此，管你愿不愿意，，总会有时，总会有人，教你明白必须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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