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料到段长琛动作那么快，三万精兵到达边疆时，他已经和敌国交过几次手，双方损失惨重。他当初带着的人不多，若不是这几个月他不要命似的训练边疆的将士，只怕此番他胜算渺渺。

战场上尸骸遍地，血流成河，双方人马都不肯罢休，誓要争个你死我。

阴风阵阵，段长琛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是带着腥甜的，不眠不休几日争斗，他已经快到极限，越是察觉自己力不从心，他越是镇定，马革裹尸对他来说，也许是个好归宿。

他的剑上不知道染了多少血，猩红的血顺着利刃往下淌，汇聚成小小的血色湖泊。

一个又一个的敌人被他斩于剑下，分不清脸上是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黏黏糊糊的让人一阵作呕。

“唔。”他的马早被人砍死，借着混乱想取他性命的人不止一个，他转身将长剑送入偷袭者的胸腔中，温热的血险些溅到身上，段长琛厌恶的皱了皱眉，这段日子也都是再怎么难熬，他也咬着牙熬过来了，但他不是铁打的身子，这般强撑着，能撑多久。

官道上一人骑着马带起了一地灰尘，终于在残阳如血时赶到，也看到了让他睚眦欲裂的一幕。

战场上风沙肆虐，段长琛转手杀了一人，随即肩膀一痛，亦是同样被人砍了一刀，自己的血直往下淌，再不想办法，估计这次真的得自己去见阎王了。

“别跑！有种……”还没等他反应，温热的血已经有不少溅到他身上。

他推开挡在面前的尸体，一步步逼近敌国将领，原本俊雅的一张脸上被血污染得不成样子，他能感觉到身上的伤还在淌血，也知道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但他更知道，敌方不比他好多少，甚至比他还严重。

等他靠近敌国将领时，已经有些发晕了，看着对方举起来的长剑，他扯了扯嘴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起另一只握有短匕的手，对方的剑刺入他的肩头，他却是将手中短匕插入了对方胸膛。

鲜血四溅。

他厌恶的皱起眉，强忍住心里的恶心，身子跌跌撞撞后退数步，胸腔阵阵发疼，眼前也一阵阵发黑，他似乎听到有人在叫他，茫然扭过头，胸腔一疼，一支泛着冷光的长箭透胸而入，强劲的力道带的他身子往后退了几步，他听到有人撕心裂肺的声音：

“段长琛——！”

这次，他听清了。

可惜，他已经没有力气去回应一声了。

疲惫至极的身子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段长琛闭上眼之前看到的是如血的残阳。

段更日夜加急赶到边疆，就看到这样的情景，差点气疯了，看着怀里气息微弱的人和敌方到了一地的尸体，无比后悔自己当初为何会让他来边疆。

他终究是来晚了一步。

边疆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邻国投降，当时最后朝段长琛射了一箭的人没有找出来，段更将段长琛带回军营时，众将士静默无声。段长琛是个好将军，却到底带着几分少年人的心性。

军医忙活了两天三夜才将段长琛一条命吊住，但依旧没有脱离危险，那支横空出现的箭若是再偏半分，只怕这会儿躺在这儿的已经是具尸体了。

“无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救活他。”段更一夜间仿佛苍老了许多，看着自己儿子险些死在自己面前，这种刺激，还是有些大了。

奏报送到京都，帝王看后龙心大悦，表达了对段长琛年少有为的赞赏，然后才想起这位年少有为的世子如今身负重伤，帝王只好提笔，聊表自己的安慰。

又是一日，梅花已经开遍，段长琛终于睁开眼睛，却是虚弱的很，连说话都成了问题，脸色苍白，整个人瘦了一圈，段更看着无比的心疼，却也无可奈何。只是看着他把药喝下后，紧皱着的眉头，轻咳一声，开口说道：“你好生养伤，我知道你想要什么，等你身体好了，你要做什么我不会去干涉。”

这一席话成功的让一嘴苦味的段长琛愣了，反应过来，眉眼间是显而易见的欢喜，开口时，嗓音沙哑虚弱：“父亲说的可是真的？”

“……”段更一口气憋在心里，无奈的端起空药碗朝外走，走到门口时步子顿了顿：“不骗你。”

段长琛感受着身上伤，抬了抬手臂，顿时疼得龇牙咧嘴。军医正进来给他换药，看到他的反应，哭笑不得，连忙上前制止他乱动：“可别乱动，万一伤口裂开，你更有的疼。”

看着浑身上下的纱布，段长琛识趣的闭嘴。只听见军医又絮絮叨叨说他此番凶险。不用军医说他自己就知道，这次进攻是他心急，急于求成，才会导致如今这副样子，双拳难敌四手，他拼着两败俱伤也要杀了敌国将领不是没有原因，他不能给他们退回去的机会，一旦退了回去，那就是放虎归山，给他们休养生息的机会。

他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射向他的那支箭没有涂毒，否则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军医虽然有些絮絮叨叨，但医术却是不容小看的，当然，毒术也是一绝。

“有劳了。”段长琛微笑着打断他的话，苍白的脸上有些倦意，军医看了一眼，心下了然，他的汤药里都有安神的药物，这会儿想来是药劲上来了，便也不打扰他，拿着换下来的纱布出去。

这一仗，他们胜的惨烈，将士折了一半，段更带来的三千精兵只负责了扫尾工作。

身为主帅的段长琛不顾反对，毅然发兵，若上面那位真怪罪下来，段长琛这条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边疆夕阳的确很迷，红霞铺满了半边天，段长琛垂下眸子，心想他的小瓷娃娃妹妹穿上红嫁衣的样子，该是叫这天地都为之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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