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白向来雷厉风行，说了要回京都，当即就一人一马，踏上了北行的路。

与之相反的另一个地方，南疆军营里倒是难得的安静。

苏鹤和卫第的比武看的众人打呼过瘾，尹怀安心里正捉摸着怎么将这样一个少年有为的小将军拉到自己的阵营里来，却没想到，这人本就是自己一派的，让充当说客的尹怀安很是尴尬。

“苏兄，之前是我不知情，若有冒犯的地方，还请见谅。”

苏鹤的营帐里，尹怀安叠掌拢袖行了一礼。

等着他起身，苏鹤这才笑了笑，然后开口：“兄长早先便向我提过你，只是一路奔波，我倒是将这事忘了。”

顿了顿，他神色一变，又开口：“这件事，你不能再像任何人提起，此地人多口杂，一个不慎，便会落得尸骨无存。”

尹怀安听着他说的一番话，已经有些懵了。足足愣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看着苏鹤冷白如玉的面容，点了点头：“这话，我只跟你提起过。”

苏鹤点了点头，也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对于尹怀安，当初完全是看在苏子衍的面子上，他猜忌百般照顾的，否则，他才懒得关心这个跑到军营自讨苦吃的小书生要做些什么。

塞外的夜晚凉如水，尹怀安缩在苏鹤帐篷里蹭炭火。

不得不说，苏鹤的帐篷格外暖和，但尹怀安还是看着苏鹤把自己裹成球了。

“你身子怎么……？”尹怀安没有披大氅，就觉得整个人被帐篷里的暖意熏的热乎乎的，但反观苏鹤，他脸上却是没有一点红晕，还泛着病态的苍白。

苏鹤不在意的笑笑，抬手抵着唇轻咳了一声：“老毛病了。”

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让尹怀安皱了皱眉，苏鹤如今正是鲜衣怒马仗剑江湖的年龄，可是听他语气，倒好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

“能治好吗？我总瞧着你像是风一吹就能倒下去的样子。”许是这会儿彻底放松下来，营帐里又没有别的人，他们也算是朋友，说话间倒是没什么掩饰。

听到尹怀安的话，苏鹤轻轻笑了笑，随即摇了摇头：“病入骨髓，治不好了，如今这样也没什么大碍，不过是少活几年罢了，况且怀安上次给的药也算是救了我一条命，你瞧我如今不是好了许多。”

这话，尹怀安不想表示赞同，他并没有觉得苏鹤如今病怏怏的模样哪里有好转了。

见他神色，苏鹤就知道他肯定没当真。

不过也是，就算那药将他一条命吊住了，但埋在体内多年的陈疾，又岂是那么容易消散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如今，的确是比从前好过了许多。

好歹今年冬日，这般严寒的天气里，他冬日还能睡个安稳觉。

之前的数年里，他从来没睡安稳过，每夜每夜的失眠，整夜整夜的浑身发疼，咬着牙一忍就是一夜，直到天亮，他才能睡一会儿，但真正安稳的时间少之又少。

“苏家也算是显赫，你本来可以做个闲散的富贵公

子，为何要来军营遭罪？”这话，尹怀安早就想问了。

就像苏子衍一样，做个富贵公子有何不好，苏家还养不起一个公子？苏鹤这样的身子状况，来军营，简直就是想不开。

“我并非嫡子，苏家本就没有我的地位，在这里，我反倒自在些。”这话，苏鹤以前从来都没和别人说过，但不知为何，这一刻，面对着尹怀安，他却开了口。

许是因为尹怀安看过他所有狼狈不堪的模样，也许是因为这个书生对自己没有什么利害关系。

“？”尹怀安明显有些惊讶，他当初在京都和苏子衍相交，但是并非深交，他只知道苏子衍有个弟弟，但并未见过，却没有想到，苏鹤就是。

若非苏鹤自己开口，他是无法将面前这个外表孱弱的少年和京都那个风华正茂的少年郎联系到一起的。

这样看来，苏家莫非还亏待苏鹤了？

看他表情，苏鹤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他没有解释也没有否认。

当年的事儿在他心里是根刺，咽不下吐不出，他对苏子衍有感激，幼时也对他有孺慕之情，但是时隔多年，有些事他也明白了许多，但苏子衍待他也不薄，他也没什么好委屈的，各人有各自的命数，他自己选择了这条路，无论有多难他都要走下去。

所以，尹怀安脸上不加掩饰的关心对他来说，也算得上是这寒冬里的一点温暖。

想当初他才来军营时，包括卫第在内，将士们都有些看不起他，毕竟是挂着苏家名号的公子，但一直到如今，数年过去，他用自己的能力证明了，他苏鹤，就算没有苏家公子这个头衔，他依旧能过的和很好。

“抱歉啊，我不知道……”尹怀安自知说错了话，呐呐的道歉。

倒是引得苏鹤轻笑：“无妨。在京都官道上时，兄长寻过我，特意叮嘱我对你多加关照，看来，你和兄长关系不错。”

尹怀安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其实我和苏兄关系算不上亲近，大抵是因为我是苏府门客，又是晋王手底下的人。”

“……”

苏鹤一脸惊奇的看着尹怀安，不知道这人是信任他，还是没什么城府，这话就这样说出口，也不怕给自己招来麻烦。

“我字潜之，日后你也别一口一个苏兄了。”苏鹤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潜之？苏潜之。”尹怀安识趣的接了一句，将几个字放在嘴里念了一遍，眉眼间染上笑容：“潜之名字真好听。”

苏鹤：“……”

他的名字在南疆，好像只有卫大将军和军师才会唤，其他人要么唤他苏小将军，要么就是苏公子，骤然听到有人说他名字好听，苏鹤的心情还是很复杂的。

“多谢夸奖，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去歇息吧。”

苏鹤唇角微扬，温温和和的送客。

“好。”

待尹怀安走了，苏鹤摸了摸下巴，露出个高深莫测的笑容：“这人越来有有趣了。”

(.laoqu123=老曲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