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茶香袅袅,卫第撑着头听苏鹤说完,正在消化这个消息,等尹怀安在开口时,一脸茫然。
“准确来说,我是苏府门生,苏大人是我老师,苏大公子是我同僚。但我是直属于晋王。也就是说,苏大人和苏公子都是晋王的人。”尹怀安手指摩挲茶杯上的纹路,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笑意。
卫第此刻已经不是很想说话了,南疆两个举足轻重的人,竟然都是晋王一前一后送来的人。
“啧,晋王殿下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北境有安定候府世子坐镇,如今安定候府和晋王府结为姻亲,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家。其他的地方么,几个皇子的王府封地他自然插不进去手,便看中了我这南疆之地。怎么,当我卫第是死人吗?”卫第将茶杯往桌子上一磕,茶水从杯子中溅出来,洒在深色桌面上,本来还带着笑意的眸子,此刻被冷色取代,苏鹤看到,他的手甚至已经去摸放在桌边的长剑。
“卫将军是一代豪杰,帝王既然将南疆交给你,且给了你虎符,令南疆之人除了帝王之命,便只听你号令,殿下的动作再隐蔽,我不信帝王也并非毫无察觉,但这些年,如若帝王下令,卫大哥有无数机会能除了潜之,但卫大哥至今还毫不知情,可见帝王是默许的,既然如此,卫大哥还不知帝王是何用意吗?”苏鹤看着卫第脸上的愤怒和失望,将茶杯轻轻放在桌上,上前一步,屈膝半跪在卫第桌前。
本来尹怀安是个谋士,他若开口,只怕说出的话比苏鹤说的还好听,但奈何尹怀安此刻有意看苏鹤热闹,看着苏鹤向他投来的视线,尹怀安回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苏鹤哑然失笑,只得自己开口,他好歹也算是半个文生,说出的话就算没那么好听,但也能让卫第想清楚。
果真,卫第冷哼一声,又端起茶杯,放在唇边尝了一口,奈何他是个不懂茶的人,也品不出什么味道,全当消火了,将一杯茶喝的见底,卫第才开口:“你们二人一直隐瞒我至今,尹怀安我就不说了,军师对你倾囊相授,你是个书生,不能上战场,军营的弟兄待你,也是无比亲厚。苏鹤你呢,你在南疆至今五年,整整五年,你一直瞒着我们,我卫第拿你当兄弟,你便是这般欺瞒于我。”
见卫第是真的恼了,苏鹤低着头,抿着唇角,一言不发,此的确是他不厚道,这么些年,卫第待他是真心实意,他这副病弱身子,最是受不得南疆的寒,卫第为此费了不少心力,每年天色稍寒,他营帐里的炉火便从来没有断过,最初他还听军营里的将士私下说他矫情,那些将士冬日也不见得用炉火,只有他,从入秋到开春,不知烧了多少炉火。
还是后来,卫第将那些人训了一顿,自己掏银子给他供炉火还瞒着他,直到他在一次大战中,受了重创,军医诊治之后,将消息传到军营里,那些将士才不再说他不是。毕竟身子孱弱至极,上了战场却以一当十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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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神遇佛杀佛,无数将士都被他一把黑刀救过,他那次重创,还是凭着一己之力,救了数十个中了埋伏的将士性命,结果自己却力竭,拼死杀出一条血路,将士护着他回营时,他嘴里的血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吐,浑身冰凉,卫第头一次对他们发了脾气。
也是那时,整个军营里的人才服他。
那是苏鹤人南疆的第二年,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甚至连卫第,都被他救过。
卫第待苏鹤,是真心实意的好。可苏鹤,从来时便带着目的的,若非卫第不会碍着他的事儿,以苏鹤的本事,就算是在战场上弄死卫第,也不是难事,所以卫第生气,是理所当然的。
若只是生气,苏鹤服个软认个错便能解决,但他只怕,卫第对他失望。
尹怀安把玩着手中茶杯,看着已经将长剑拿在手上的卫第,和跪在地上脸色惨白的苏鹤,看热闹的心也淡了下来,他皱了皱眉,起身上前,一撩衣袍,直直跪了下去。
“将军且想想,若是最初我们便老实交代了,将军是会把我们留下委以重任,还是直接在我们开口之后,就送我们归西?将军只受命于帝王,二皇子往南疆塞人,这么大的事情,帝王身边不乏能人,也不会任由一个皇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出些事,他既然知晓了却不过问,摆明了就是纵容的意思。将军觉得,一个皇子成年封王之后,府邸在京都,还是帝王亲自下的旨,这样大的恩宠,晋王真的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怀安略有耳闻,玉白,文韬武略,一颗玲珑心肝,在晋王身边那么多年,帝王会不知道?在皇宫之中,对一个皇子最大的保护有两种,要么是极大的爱护极高的地位,但晋王生母早逝,他虽为长子,却并非嫡长子。还有一种就是极大的漠视,让所有人都觉得这个皇子没有什么威胁。而二皇子,如今的晋王,生母盛宠一世,因他而早逝,帝王心里厌恶于他,说起来合情合理。但将军想必也知道,这位晋王可不是个可以小觑的角色。苏府已然站在他那边,苏大人那般心思缜密的人,都敢将前途压在这个据说身患哑疾于皇位无缘的人身上,将军觉得,我们的陛下,对这位二皇子,是何种态度?若怀安猜的不错的话,恐怕储君早就是这位晋王的囊中之物。”
苏鹤侧目瞧了他一眼,见他神色沉静,字字句句皆说到点子上,卫第神色明显动摇,苏鹤趁机抬起手,抵着唇低咳起来:“卫大哥,我们不是有意瞒你,实在是不方便就在最初全盘托出。”
营帐内茶香越来越淡,低咳声萦绕在卫第耳边,他皱着眉,十指轻扣桌面,是有些心烦的表现,苏鹤的声音本就较常人低,他身子弱,就算后来有药物的维持,到底是伤到根底了,说话时声浅音缓,带着些微的沙哑,此番再夹杂着一声声沉闷的咳嗽,还是让卫第听着有些揪心,毕竟是自己当弟弟护了五年的人,哪舍得真罚他。
“罢了罢了,起来吧,地上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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