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里冷风吹在身上，透骨的寒。

即将入冬，若是在这牢里待的久了，只怕受不住牢里的寒冷。

墨色丝线勾勒出的龙纹盘旋在衣摆处，牢里潮湿气带着灰尘，脚步移动间，裹挟着灰尘落在衣袍上，给华贵衣袍染上了几分黯淡。

“牢里脏污，世子还是回去吧。”云浮半真半假的开口，唇角勾起一抹凉薄的弧度。她知道段长琛现在已经顺利登基，但她却不会去唤一声陛下。

在她眼里，帝王就只有一位。

段长琛看着云浮的样子，也不甚在意，反正对他来说，阶下囚而已，说什么做什么也没有什么重要的。

如今边境安稳，京都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他这个帝王，就算有人不承认，可那又如何。

“殿下，京都那边已经安排妥当，怀安不日便会回京。”玉白伸手捞过桌子上的扇子，瞅了一眼捧着茶杯悠悠闲闲的晋王，身子一歪，靠在门框上。

晋王手指被茶杯暖的热乎乎的，听着玉白的话，他抿了抿唇：“细细算来，怀安和苏鹤去南疆也有这么多年了。”

“是啊，想到当初认识他们时，还像是就在昨天，没想到，一眨眼，时间就过去了。”玉白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折扇，脸上浮现出一些怀念。

他们当年和苏鹤还有尹怀安相识，纯属意外。

苏鹤身为苏家庶子，平日里不怎么在人前露面，知道他的人也少。玉白认识他，倒也算得上是机缘巧合。

苏家小公子在外面玩，路过玉石铺子，想着玉辉斋的名声在京都也算得上是极好的，恰好碰到苏子衍生辰在即，君子爱美玉，他便绕过街道，去了玉辉斋。

那时正是初春，玉辉斋内三三两两的客人，苏鹤踏进去时，就被满目琳琅吸引了目光，倒不是因为那玉有对贵重，而是有一些样式，瞧着也是格外新鲜。

他正带着满心好奇看了看四周，便见一人，从内堂出来，初春的天气，手上拿着把折扇，眼角眉梢都含着让人看着都喜欢的笑意，一张水红的唇，一双修长的手，苏鹤就愣了一瞬，便见那人将折扇一收，叠掌俯身一礼。

苏鹤也笑着回了一礼。

后来便是苏鹤饶有兴致的看着满屋的玉石挂饰，心里颇为惊奇。

也是这样，便算是初识了。

玉白交友广泛，和谁都能聊上两句，况且苏鹤又是个待人温和的，谁都不知道，他们怎么就一拍即合的。

按理说，苏鹤为人低调，玉白又是个与众不同的人，两个人性格迥异，却成了朋友，当然，玉白后来也和尹怀安成为了朋友，但尹怀安纯粹是因为苏子衍的缘故才和玉白认识的，苏鹤却是偶然间遇到玉白的。

京城的茶楼，也算得上是他们常去的地儿。

玉石铺子里一直有掌柜的照看着，玉白这个老板，其实在铺子里也没什么事儿，认识苏鹤之后，便时常拐着苏鹤和他一起满京都转，后来便常去茶楼

，也不是为了喝喝茶，纯粹是因为茶楼里新鲜事儿多。

某种程度上，玉白还有几分少年心性。

“苏鹤这么些年，一直和你有消息往来，怎么不见你去南疆去看看他。”元云深慢慢将杯子里的茶水饮尽，然后手指从杯沿上划过，弯着唇角看着玉白。

如今他们几个人在这一方院子里，虽然没有王府华贵，但住着舒坦。元云深也不必刻意扮作不会说话的样子。不过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他和别人没什么可说的，但玉白不同，玉白一张嘴，舌灿莲花，往往惹得晋王能和他说上一日。

“他那人，在南疆过的也挺好的，我要去了，指不定被他怎么嫌弃。”玉白没骨头似的靠着门框，眯了眯眼，看着晋王手里的瓷杯。

“胡说八道，苏鹤什么性子我不知道。不过他在南疆，确实比在京都好些。你说，苏大人怎么就那般不喜欢他。”元云深将茶杯往桌子上一放，屈指抚平袖角褶皱，起身朝玉白走去。

玉白摇着扇子扇了一会儿，许是觉得有些冷，手指勾住扇柄，将折扇合了起来，挑着眉梢看向晋王：“许是因为他的身份吧。他那样的身份，对苏大人来说，自是和带着无限期待出生的嫡长子苏子衍不同。”

嫡庶之分，是自古就有的，也不是一朝一夕，想苏鹤那般的世家公子，多的是。大家族里，有备受宠爱的长子，就会有备受冷落的庶子，不过是家主的那一份期待落在谁身上罢了。

“那你呢，你家里当年，也是这样吗？”元云深走到玉白面前，凤眸直直看进玉白眼里。

他的话让玉白的手一顿，随即轻轻的扯开嘴角笑了笑：“我家啊，我家也有，倒不是这般严重，我是家中幼子，但也是嫡出，父亲兄长也都较为宠着我。”

“你是幼子吗？我还让你是沈家长子。”元云深眉心微蹙，他隐约记得谁跟他说过，玉白是沈家长子，但一时也记不太清楚了。

反倒是玉白，听到这话显得有几分新奇，好笑的抱起手臂看着晋王：“殿下什么时候也对这些琐事感兴趣了。”

被人打趣，元云深不轻不重的扫了玉白一眼：“这里又不是王府，什么都没有，这几日该安排的，该做的都做了，接下来，还要再等些时日，边疆那边，近来该是按耐不住了。段长琛回京，篡位登基，如今边疆风雨飘摇，看着安稳，但实则已经波涛暗涌，短则半月，长则一月，甚至半载，这边疆，怕又是有外敌入侵了。既然段长琛想要这江山，那便等着他去将四海都平定了，也免得我动手时，对塞外的防备不够，外敌入侵又会是一番忙乱。”

“殿下想的长远，但总这么躲在这儿也不是个事儿，快要入冬了，这里毕竟简陋，万一下雪，殿下身子可受的住寒？”玉白敛了说笑的语气，掀起眼皮看了眼慢慢暗下来的天空，入秋之后，天便短了，不到晚间，便暗了下来，到了夜里，更是格外的冷，秋季便是这样，到了冬季，怕是更是寒冷。

“你担心个什么。京城里不少百姓，不都是这样的，一个冬天而已，忍忍也就过去了，不碍事。”元云深不在意的笑笑，越过玉白走到院子里，看着院子里说不名字的花草，眼瞳里浮现出一抹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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