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的人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段隐容入内。
召大臣来御书房之后,帝王便吩咐了不许任何人入内,显然他并没有想到,不过片刻,便有人不顾帝令,闯了进来。
雕花木门发出的声音尚且低弱,正在发火的人明显没有听到。段隐容步子轻,并没有直接闯到正殿,而是在隔间站着,一门之隔的地方,说话声缓缓传到她耳中。
“北境之战朕已知晓,苏鹤是难得的将才,朕不会因为那些莫须有的事,将罪名安在他头上。”
“南疆有卫第在,朕很放心。卫大将军是先帝亲自选出来的,镇守南疆多年。当年将苏鹤送往南疆,是朕的主意,怎么,你们也要来质问朕?”
元云深的声音低沉,帝王的威仪显露无疑,他的话里带了些怒气。
段隐容并没有打算偷听,但张公公没有骗他,元云深的确在和大臣议事,她虽悲愤,却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在候府里养了这么多年,骨子里依是识大体的,她这个时候闯进去,只会让她更加难堪。
底下的大臣中有人开口:“陛下,北境地处险要,那苏鹤不过是个毛头小子,此番贸然出兵西戎,事先也并没有禀报陛下,如此恣意横行,只怕过不了几日,北境便成了他的地盘。陛下难道想再出现第二个安定候世子吗?”
安定候三个字落到段隐容耳中,她身子一僵,下意识放轻了呼吸。
只听高位之上的人冷冷开口:“宋大人,凡事得讲究证据。朕说过,苏鹤是朕选出来的人,对他,朕很放心。苏将军未至而立,已在南疆立过大大小小的战功,怎么,这些难道还要朕一一给你们禀告吗!”
“安定候世子叛乱之事,朕已经让那贼子付出代价……”
“可是陛下,臣听说安定候一门,早就畏罪潜逃了。”
元云深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人打断。隔间的段隐容听得出来,说话的依旧是刚才那个人,饶是段隐容也觉得此人太过大胆,竟敢打断帝王的话。
果然,高位之上的人沉默了一瞬,紧接着开口:“宋大人是在试探什么?朕告诉你,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了安定候府,段家的人,朕早已下令满门抄斩。影一。”
话音落下,一黑衣人翻身从房梁上落下,单膝跪地朝帝王行了一礼。
几个大臣吓得一愣,脸色都有些难看。
帝王点了点头,说道:“将朕上次吩咐你们办的事给这几个大人说说。”
那黑衣人抱拳一礼,并没有起身,跪在地上,一板一眼的回答:“是。前日属下带人在十里亭追到段府的一行人,将其就地正法。”
几个大臣听得心里涌上了寒意。他们知道历代帝王身边都有暗卫,但眼前这黑色劲装的男子显然不是那些暗卫。暗卫都有统一的服装,他们注意到,这黑衣男子腰间并无挂牌。
至于剩下的,他们也不敢再深想,一个愣神间,那黑衣人跟凭空消失了一般,不见了踪影。
元云深神色晦暗不明,他的确吩咐了人去追踪安定候一行人,但并不是杀人灭口,而是让他们放心的离开京城。
先帝和段更情分深重,在他幼时,这个老侯爷经常入宫,有时还会给几个孩子带些糕点,每次都给幼时的他多分了些。先帝曾无数次跟他说,安定候是他最信任的人,元云深知道安定候年轻时跟随父皇征战沙场,也救过父皇的命,对于那样一个一心为国,一身风骨的人,他打心底也有敬佩,段长琛之事虽罪孽深重,可罪不及安定候,他终究不忍将父皇最看重的人,斩草除根。他也相信,有老侯爷在,段长琛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
朝堂之上对此事一直紧抓不放的人不在少数,当年安定候名声赫赫,位高权重,朝堂之上恐怕不少人都对此颇有微词,想置他们于死地的人只多不少,他早料到会有今日的事,是以特意吩咐了当日的影卫。今日果真派上了用场。
见那些人面色难看,元云深身子后仰,挑起眉梢道:“还有什么疑问?”
“还有,西戎一事,是朕给苏将军的权利,朕若再听到有什么风言风语,就休要怪朕不客气。诸位虽是老臣,但朕也不是毛头小子。”
言外之意不必他再多说,这些老臣一个个跟人精似的,见状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只能退下。
隔间的段隐容被方才听到的消息惊的尚未回过神,脸色惨白,几个大臣也被站在那儿的人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连忙行礼:“皇后娘娘金安。”
声音不大,但足以让正殿的人听到,元云深笑容僵在嘴角,脸上难得有些慌乱。
段隐容回过神,勉强牵起唇角笑了笑,她本就美貌,此番梨花带雨的样子,更添一股子柔弱,那些大臣这时才想到,这位皇后娘娘,可也是段家人。
当即行完礼就连忙告退。
正殿的人听到声音,此刻已经走到隔间,段隐容一抬眼,二人便对上。
“隐……”元云深神色复杂。
“住口!”段隐容厉声打断他,眼泪止不住的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一双眸子里满是恨意:“你为什么要赶尽杀绝,安儿还那么小……他才那么小,他何辜啊!你杀了我的孩子还不够吗?你到底还要如何?干脆你把我也杀了,把我也杀了就干净了。你杀了我啊!”
她的话让元云深愣了愣,他想解释,但段隐容并不给他解释的机会,神色凄厉,眼里的绝望让人心惊,元云深眼看着她扭头就朝一旁的柱子上撞了过去,脸色一变,急忙将人拽到怀里,下一刻面上便挨了一巴掌。
他还没来得及动怒,怀里的人挣扎的动作渐渐弱了下来,元云深心里一跳,低下头就见怀里的人闭上了眼睛,呼吸微弱,身子也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