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陆景然皱着眉，问了一句。

玉白却笑开：“先生知晓，我向来不是没有分寸的人。”

这倒是事实，玉白平日行事虽看着不靠谱，但实际上，陆景然知晓，玉白还是非常靠得住的，至少对朋友，从不虚情假意。

“你来江南一事，已经惹得那位不满，竟然还要去北境，你是嫌那位对你太过放纵了吗？”

“先生不必担心。他知我性子犹如我知他心性。这消息就是他派人传来的，他早就料到我知晓消息定会前往，我又怎么忍心让那位失望呢。”玉白端起茶盏送到嘴里，露出一截儿白皙腕骨。

陆景然知道玉白决定的事儿，没有人能改变，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何时动身？”

“即刻。”玉白将杯里的茶水饮尽，笑道：“先生倒是舍得泡云雾茶了。”

“你拿了那么多，不喝岂不是太可惜了。”陆景然也笑，二人对视一眼，陆景然敛了笑容：“一切当心。”

玉白失笑，手指将骨扇勾起，唰的展开，扭头朝屋内喊道：“初凰——”

下一刻一道身影落在眼睛，玉白微扬下颔吩咐道：“去备一匹快马。”

初凰顿了顿，疑惑问道：“公子要去哪里？”

“不该问的别问。”玉白手指在扇柄上划过，面色不变。

初凰领命而去，见她身影离开，玉白转过头，看陆景然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眼里也流露出一丝笑意：“先生这样盯着我是要作何？”

“你说那位会如何处置安定候府？”

陆景然眯了眯眼，手指拈起桌上棋子，一个个放进手边的棋篓子里，眉眼见一派淡然。

安定候府的事儿已然不是秘密，玉白身子微微后仰，靠在榻上，手指交叉虚虚搭在膝上，一双眸子里似含着星芒：“他向来重情。”

“重情？那位和候府有什么情？”陆景然轻笑一声，扬腕又将面前的茶杯添满。

玉白手肘撑着桌子，将棋盘上的棋子弄乱，咋了咋舌道：“安定候身为异姓王侯，和先帝之间情谊深厚，先生应当知晓。又何必再问。”

“那是先帝。据我所知，那位可是和安定候并无牵连，当然，娶了安定候之女，也算是一家人了。但安定候世子谋反，是供认不讳的事实，安定候教子无方，当初满门抄斩的命令都下了，现在只怕安定候的尸骨都快寒了。”陆景然嘴角微抽，抬手将玉白的手拍开，抱怨道：“你这手怎么就跟你铺子里的小东西似的，招人嫌。”

“先生且安心，他不会将安定候府赶尽杀绝的。先生自然也是知晓他为人如何，才肯一直相助，不是吗？”

玉白悻悻然收回手，唇角一勾，露出几分揶揄笑意：“先生看人的眼光，可是从来都不曾出过错的。”

“公子，马已备好，停在门口。”正在这时，初凰返回，朝玉白和陆景然弯了弯腰。

sp;院子里的树枝上已冒出绿芽，江南河岸边，郁郁杨柳已经开始舒展腰肢。

玉白正了神色，朝陆景然叠掌一礼：“我就不陪先生了，等院子里的树叶都长出来，再陪先生把酒言欢。”

他这副样子让陆景然哭笑不得，无奈扶额朝他挥了挥手：“快些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玉白敛袖，将玉骨扇往腰间一塞，转身便踏出了院子。

初凰紧跟其后，在院子门口，停着一匹通体漆黑的马，玉白上前看了看，满意的点了点头：“这马不错。好了，你回去吧。”

“公子……”初凰却没有离开，站在原地踌躇片刻，膝盖一弯，正要跪下去，手臂却被玉白托住。她抬起眼，见玉白神色间有些冷厉，一双桃花眼里也没有了笑意，直勾勾盯着她，让她心里有些发寒：“公子……”

玉白见她眼底神色，轻轻勾起唇角，笑意却未达眼底：“我说的话不起作用是吗？”

初凰连忙摇头，想说什么又被玉白抬起一根手指止住：“嘘。那我再说一遍，不该问的别问。我让你跟我来江南，已是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其他的，还用我多说吗？”

说完，他一拂衣袖，眸子里的冷意毫不掩饰，翻身上马，临走前朝初凰说道：“若再有下次，你便回暗刹楼去。”

马蹄溅起灰尘，沉闷的声音似乎是叩在初凰心里，让她白了脸色红了眼眶。

她也是在此刻明白，公子一直知道她心意，只是刻意回避罢了。往日她仗着公子对她的纵容，也做过不少越矩的事儿，可是直到玉白眼神逐渐变冷时，她才发现，原来从前，公子一直在用行动拒绝她，只是她看不透。

她朝玉白离去的方向行了一礼，叠掌，拢袖，躬身，眼泪落在地上，渗进土里，也将心里的那份情意埋进土里。

玉白一路出了院子，在长街上一家玉石铺子前停下，将马递给门口的伙计，他踏进铺子里，伙计立马迎了上来，还没开口，便见他反手亮出一块玉佩。

正在柜台前拨算盘的掌柜余光瞥见，连忙对伙计挥了挥手：“你们先去招呼别的人。”

玉白一袭水碧长衫，身上除了三指宽的腰封外，便再无其他装饰。手里的暖白玉佩中间一块血红之色，上面镂空刻着繁复花纹，恰是由中间一点红延伸勾勒而成。

掌柜恭恭敬敬将其迎了进去，玉白将玉佩收了起来，也不客气，直接道：“将铺子里存放的药材都取出来给我。还有那块暖玉。”

玉辉斋每间铺子里都存有上好的药材，就是为了不时之需，这个时候，刚好派上用场。

北境不是个适合养身子的地方，环境自是不必多说，苏鹤那样的性子，也不会去开口求京城的苏府，军营里药材也不见得有适合他养身子的，就算有，他也不会独占。

不消片刻，掌柜的便将储备的药材都拿了出来，玉白点了点头，让人装好后，又立刻离开。

他尚且不知北境那边情况如何，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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