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时茫茫江浸月·下
自打上次毒杀顾尽欢不成,华君衣在府中待着,很长时间没惹事,这次娉婷带来的重磅消息能将她浑身的懒劲儿都砸干净。
“她开打胎药!给谁喝?”华君衣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娉婷说:“不知道,看她神态自若的,可能是她府里的什么人怀孕了。”
华君衣思忖道:“不对,最近听殿下说她与郁妃走得挺近的。而且她出宫买药,显然是不想让宫里人知道。难道……”
“她要谋害郁妃肚子里的孩子?”
“她有这么大胆子么?不会罢……”华君衣坐回去,扶着脸,“唔,反正里头肯定有文章。”
娉婷点头,变得有些拘谨地说:“这是她一个人的事,还有,我看见……”
“看见什么?”
“看见,”娉婷紧张兮兮地说,“殿下和她一道儿走着,还……”
华君衣脸色已经很不好看:“还怎样?”
“还拉着手。”
一巴掌拍得桌子轰响。
娉婷给华君衣揉揉手:“小姐别气,打坏了手不值当。一定是那个贱人亲狎在前,殿下定是不乐意的,官场上逢场作戏罢了!”
华君衣气得鼻子都歪了:“殿下若是不肯,还甩不开一个弱女子的手?我看他高兴的很!”
娉婷担心:“会不会是殿下有什么其他打算?”
若是仔细看,华君衣头顶都隐约开始冒烟了:“还能有什么打算,我看就是两个人旧情未消、贼心又起!”忽然想起什么,“指不定孩子是她肚子里的!”
娉婷呆住了:“小姐,你是说殿下和她?”
华君衣拍案而起:“我得找他去问个清楚!”
*
“你在说什么?”面对华君衣的质问,韩圣摸不着头脑,“什么孩子不孩子的?”
华君衣道:“殿下不知道?可我都知道了,若不是和你的关系,顾尽欢还能和谁有孩子?”
韩圣听见尽欢的事,才有了点跟她继续说话的兴致:“她有了孩子?”
华君衣冷笑:“承认了?看来你这个做爹爹的,还被蒙在鼓里呢!”
“你等等。”韩圣蹙眉,思考状,“你确定她有了孩子,拿什么证明?”
“娉婷都亲眼看见了,顾尽欢在宫外买了包打胎的药。”
韩圣陷入沉思中,特地到宫外,还是打胎的,这事情不简单。他懒得跟华君衣分辩清楚,只是说:“不是我的,但这件事不能外传,我要去调查清楚。记住,千万千万,不要对其他任何人说。”
他说得一本正经,华君衣这才信了五六分,还有四五分是怕他特意瞒着外头,不叫别人知道应天王府有了个私生子。
等华君衣走后,韩圣立马叫王心安来,帮他去办件事。
*
尽欢抓了药回了小团扇胡同——虽说天问在什刹海,但明日要在那里落胎被众多下人知道了不好,不如小团扇胡同清净。
“阿丧,那边请好了么?”
阿丧回说:“请好了,今儿晚上就来,而且补气血的药也都准备了。”
尽欢被这事烦得头疼,想着赶紧解决算了,一了百了。
“需不需要去告诉他?”阿丧本不想提,但觉得他家姑娘还是纠结。
尽欢缩在椅子里:“不要。反正他清楚我迟早会拿掉孩子,告不告诉都一样。”
正说着话,王心安在外头求见。尽欢一皱眉,心想他来做什么,和阿丧对视一眼,猜测韩圣可能忘了什么事,请他进来。
王心安进来,给尽欢行了礼:“见过顾大人。”
“王掌事有什么事么?”
王心安让带着的小厮将提着的食盒打开,端出一只碗来,恭恭敬敬地说:“这是殿下特地嘱咐,给您送来的安胎药。”
什么?!
尽欢吃了一惊,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阿丧替她问:“应天王殿下送这个来是?”
王心安道:“殿下别的没说,就叫送这个来给顾大人。”
“替我谢谢殿下。”尽欢脸色发白,勉强挤出笑容。
“小的告退了。”
人走干净了,阿丧忙道:“他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不可能,除了我们几个没人知道这件事。”尽欢道,“假如不是沈流飞和安御医捅出去的,就是韩圣派人调查我,连这个都发现了。”
阿丧说句公道话:“姑娘打掉孩子对沈流飞有好处,他没必要。”
尽欢心里慌了:“是啊,韩圣这是在点我。他是想拿这事儿让我赶紧站队,否则敲我的竹杠子。”
“姑娘,怎么办?”
“他的边我坚决不能站。”心一横,“不就是钱么?走一趟。”
带上阿丧就去了应天王府。
*
“你是怎么了?”李琢言见沈扈今日一回来就闷闷不乐的,端着杯子来询问,“晚上特地做的炙羊肉都没动几口。”
沈扈靠在软椅中,抱着靠枕出神,摇摇头:“我没事。”
“看你这样子,之前回来是冷冷淡淡,现在倒不像了。更像在外头碰了一鼻子灰似的。”李琢言眼睛是毒,一眼看破他和过去那种态度的不同。
沈扈居然不跟她顶嘴了,叹气,脖子往后一仰:“是啊,一鼻子灰。都是我造的孽。”
“嗯?”李琢言看他反常,来了点兴趣,“是你惹恼了圣上,还是被顾尽欢给脸子看了?”
沈扈看向她:“不用问了,反正都已经结束了。”
李琢言将靠枕拿去,把杯子放在他手里:“既然如此,就喝点茶罢,至少叫自己舒心些。”
“多谢。”沈扈点点头。
*
“殿下,顾大人来了。”王心安进来报告韩圣。
韩圣脸上露出果然的笑容,随后稍稍担忧道:“王妃听见没?”
“殿下,这事儿瞒不住王妃的。”王心安无奈。
“也是,请她进来罢。”
许久未曾再次踏入这王府,尽欢仿佛是带着浑身的杀气来的,眼里都是戾气,因为过去在这里吃了不少亏,现在自认死期将近,倒不怕闹上一闹。
韩圣还没打招呼,尽欢就坐下来了:“才分开没多久,殿下就别客套了。”
“看样子你带了一头火,是来兴师问罪的?”韩圣没脾气,坐在另一侧给她倒茶,被她抬手压下。
“岂敢。殿下直说罢,想要什么?”
韩圣笑眼看她:“你果然还是这个性子。别把我想的太坏,我是来帮你的。”
尽欢道:“我不求殿下帮我,只求殿下管好自己的嘴……”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王心安,“和自己府里人的嘴。”
韩圣把刚刚没倒完的茶倒了,示意王心安先回避,阿丧也跟着出去,留他们单独谈判。
“顾大人要是态度这么强硬,我刚想好的主意可就白费了。”他依旧面带微笑,“要不咱们换个态度?”
尽欢听到这语气就想抽他,抡圆了抽的那种:“爱说不说。既然知道了,我也不瞒着你,可是我不怕,尽管去圣上面前告发我好了。”
她不是真的不怕,而是知道韩圣要告发早去了,不会特地送碗保胎药来,还一句话没留。这分明就是提醒她、要敲竹杠的意思。
“你啊,这脾性是一百年都不会变。”韩圣笑笑,“行,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想保这个孩子,不是没有办法。”
尽欢问:“你凭什么认为我不想打掉?”
韩圣道:“凭我对你的了解。”
尽欢冷笑:“得了罢殿下,你猜错了,我还真没想留。留下来做什么,做把柄?还是未来为人傀儡、受人要挟?”
韩圣顿了顿,说:“这些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大理寺彻查荆楚府官员案,明明是一大堆秘密摆着,却怎么都查不深,查不透。虽说是要查此次灾情,但是你清楚的,在这大理寺手底下滚过鞭子烙铁的,吐的一定不止一桩事。可是,怎么就没动静呢?过去我或许还疑惑怎么一回事,现在总算明白了。”
“明白什么?”
“是圣上护着你、偏着你,除了圣上还能有谁将那些人的嘴堵住,即便是吐出东西来,也查不到你的头上?所以……他护着你,定然是要除掉另一个的,那么你这个孩子留着,就会是个祸害。”
“那你还叫我保着?”
“是你自己想留。我是替你想办法而已。况且……圣上想保你,想除他,是考虑你的能力,圣上并非昏聩,如何能一点不知道他的好处?只是形势所逼不得不除。所以我猜测,未保你,除了圣上,他也出了不少力。”
尽欢从未想过这一层,她只是怀疑沈流飞有什么难言之隐,或是后来才起意欺骗自己。此刻听韩圣一说,个中不通的情理居然说得通了。
“倘若他无心与你为敌,你会很想保这个孩子不是么?”
尽欢道:“没了解清楚之前,我不会听你的摆布。”
“你现在不听没关系,只盼着以后某一天,别来求我。”
“你有什么办法?”
韩圣让她附耳来,尽欢不情不愿地做了,听得“入王府,则天下太平”几个字倏地扭头,正对上韩圣透着心机的一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