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人见过礼,李萤直言来意。
“表兄的伤势如何了?不日就是秋狩,不去给那些世家少年做个榜样?”
贺琅笑道:“陛下江山稳固,人才辈出,秋狩的时候,就让年轻小子们折腾吧。臣看东安候世子就不错,年少有为。”
李萤笑道:“这小子能得表兄一句夸奖,也算运道好。朕的骑射当年还是表兄亲自教授,可没有得过半句夸赞。”
贺琅眸光微深,似乎是想起旧事,偶有触动。
那时候,李萤还是很怕他的。
现在也怕,只不过年轻的天子已经懂的将种种情绪收敛。他现如今,心思够深的。
贺琅想到此处,便扯动嘴角,极轻的笑了一下。
李萤以旧情动之,可看他这稍显无奈的笑,不由微怔。
那时候先帝喜怒无常,李萤整日惶恐,为保性命,故意装作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混世魔王样子。贺琅是默许的,可李萤胡闹的厉害了,把他气的狠了,就会露出一个无奈神情。到最后,都是由着李萤闹去了。
贺琅总跟在身后,给他收拾烂摊子。
现如今,李萤也说不清楚,究竟是贺琅先起了二心,还是他猜忌在先。
假使他从未见疑过贺琅,贺琅的忠诚是否会一如以往?
但是贺琅太可怕了。他由始至终都拥立的是自己,恭懿太子留下的正统。可先帝在位时,却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忠心。
先帝是多么疑心深重的天子,都不曾看破他心中所想。
他自然也看不破。看不透,便只有猜忌。
这时候,苏朝朝轻喊一声,贺盈勾了风筝下来了,故意在树上歪了一歪,果然吓了她一跳。
贺琅脸色猛地黑了。
李萤心中暗笑:还真是和一个侍女争风吃醋起来了。
李萤道:“表兄,还是去吧,也好活动活动筋骨。表嫂在京中,也烦闷的,去山中走动走动,就当散心。”
贺琅正色道:“陛下有命,为臣者自当从之,岂敢推诿?”
李萤摸了摸鼻子——好嘛,他和人家谈感情,人家就和他谈君臣。这套路……鞭长莫及啊!
新帝登基,秋狩还是头一次。皇后胎象已稳,但也已经近六个月了,因此留在宫中,并未随行。崔贵妃陪驾。
百官奉驾,天子一身轻甲,领发一箭,将空中飞过的一群飞鸟穿下两只,竟然是一箭双“雕”。
李萤虽然登基,但当年的混世魔王形象,早就深入人心。如今露的这一手,让不少松懈的臣子心中都是一凛——当年这位在先帝手下能保全自身,还习得这样一手好箭法,根本就是藏拙了啊!
李萤抚掌大笑,随手将弓箭递给了东安候世子徐茳。
徐茳受宠若惊,双手接过天子用过的弓箭:“陛下,这……”
“弓还不错,也不过凡品。朕有一张飞翎,就当做今日的头筹。诸位全力以赴。”
少年意气勃发,飞马奔腾,转眼间便都如猛虎入林。李萤晃晃悠悠的走马,并不急躁。崔灵老将军随侍在侧,沈相亦随行。
苏朝朝与贺琅并行而骑,贺琅见君,尚未下马,李萤便笑道“免礼”。
沈相略一拱手,与贺琅论了个礼:“贺候伤势可大好了?”
贺琅淡淡道:“只是成年旧患,无妨。”
崔灵便道:“若是无妨,贺候也该上朝了……”
贺琅面色不改:“大夫所言,要宽心将养,何况朝中有两位沈大人,还有顾大人在,军中又有崔老将军,哪里就非贺琅不可?贺琅自有忠君之心,若大周需要,若陛下有命,琅死生报国。”
崔灵被噎了回去。
沈相听他提起沈元清,也极不痛快。
李萤便恰到好处的打圆场:“贺卿,养病要紧,也要时常活动,朕与你以此地为界,到前方杨柳树下为终点,赛一次马如何?”
贺琅还未答话,只是目光隐隐望向苏朝朝。
“都说贺候与衡阳郡主伉俪情深,果不其然,这是片刻也离不得了?侯爷放心,本宫陪着贺夫人,您只管去跑马就是。若是赢了,陛下可有什么彩头?”
崔贵妃策马过来,一身红衣,娇艳似火。
苏朝朝眸光微垂,似笑非笑。
李萤道:“朕哪有什么东西,表兄可不稀罕。”
崔贵妃眸光一转,又看向苏朝朝:“那夫人想要什么?叫贺候赢了来就是。”
苏朝朝哪想理她,不过目光一转,崔贵妃就自做主张:“原来……是看上了本宫这匹胭脂马啊?也成,就用它做彩头了。贺候可要全力以赴,要是输了,这贺夫人可就被扣下不还了。”
这话若是寻常玩笑,倒也不算什么,可崔贵妃刚才才提到彩头,这样一说,岂不是将苏朝朝与一匹胭脂马相提并论?
实乃大辱!
贺琅神色极冷,目光如冰落在崔菩提身上。
李萤轻斥道:“菩提,你失言了。”
苏朝朝微微一笑,似乎并不在意,反倒策马上前。
“娘娘的马的确是好。真舍得割让?”
崔菩提被李萤训斥,神色有些不虞,但极快的掩饰下去,娇柔笑道:“自然。若是赛马,有些彩头才好玩。”
“那臣妇与娘娘一博?”
崔菩提微微一怔,旋即难掩得意:“好!便以方才陛下所言为界。可若是夫人输了呢?”
苏朝朝道:“娘娘请说。”
崔菩提眸光微微一转,见李萤担忧的望着她,也不愿令他生厌,遂道:“听闻贺夫人能做一手好菜,如今皇后娘娘身怀六甲,胃口不佳,不若我当个恶人,请夫人每日为娘娘做些点心,可好?”
苏朝朝唇角微微一勾:“娘娘这彩头,竟是为了皇后娘娘求的?”
“皇后姐姐怀的,是陛下的龙嗣。我身为后妃,又岂会不忧心?”
苏朝朝这下,是切切实实的露出了嘲讽,对着崔菩提便是会心一击:“既然如此忧心,娘娘难道不知,臣妇出京之前,还送了一大盒子点心进宫?”
崔菩提脸色十分难看,但也只有一瞬,很快又带着一脸皮笑肉不笑的假笑:“夫人送的是夫人的心意,本宫送姐姐,又是另一番心意。若不是姐姐只爱吃夫人做的点心,叫本宫洗手作羹汤,日日侍奉姐姐,本宫也是愿意的。”
苏朝朝懒得与她虚与委蛇,话不多说,二人勒住“战马”,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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