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雨，一时半会是停不了了，今晚是没戏了，一会等雨小点儿了，都回家吧，尤其是奶瓶，你家路远，早点儿走。”
奶瓶说：“嗯，知道了。那明天呢？明天是周六，有什么安排？”
“家里窝着呗，咱们仨都穷得叮当响，还能干嘛？”
“那多无聊，多少搞点活动啊。”
“活动？没钱能干什么？难道三个大老爷们去逛街吗？”
奶瓶舔了舔竹签，“可以，逛街也行，只要不呆在家里，干什么我都无所谓，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让我一整天看着我二妈的脸色，那比死都难受。”
应无凡和黑子对视一眼，黑子说：“无凡，待着也是待着，反正我也回来了，要不老规矩，明天晚上出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捞点儿外快。”
“对对，明天多敲他几个小混混，搞不好我们就有钱了，我举双手赞成。”奶瓶附和。
“敲谁去？咱们以前可说好了，兔子不吃窝边草，我可不打算在棚户区惹事，弄不到几个钱还惹我奶奶不高兴，算了吧。”
“那就去老街区呗！”奶瓶提高声量。
“拉倒吧！就老街区那几个网吧和游戏厅什么的，这两年咱们也没少光顾，那些个混混都快成老熟人了，见到咱们就跑，能捞到钱才奇怪呢。”
“这倒也是。”奶瓶点着头。确实，老街区的场子是他们最常去的地方，如今他们三人早被列入了黑名单，不单是混混们害怕他们敲竹杠，就连那些场子老板都不欢迎他们。
“对呀！”黑子突然一拍桌子，“咱们可以去新城区呀，这两年那边发展的快，我在那边上工的时候，晚上没事也出去转转，那边有一条叫‘华荣路’的距离新城区码头还挺近，那边很热闹，各种娱乐场子少说也有四五家吧，油水肯定不少。”
应无凡抬了抬眼皮，“怎么去？码头的轮渡费每人十元，咱们仨就三十了，连个路费都没有，油水再多也和咱们没关系，要去也等以后有钱了再说。”
“有门啊！”
黑子神秘兮兮地笑笑，“无凡，这儿码头里有个船老大叫‘刘大烟枪’的你认识吗？”
应无凡想了想，“刘大烟枪？好像是听说过，怎么了？”
“这人和我爸关系不错，以前我还在他船上搬过砖，他的两条船天天往新城区送货，上个月我去工地也是坐他的船，明天我去求求他，应该可以免费载咱们过去。”
“干嘛不早说，既然这样，没理由不去啊！”闻言，正缺钱的应无凡也来了精神。
奶瓶兴奋地将手中竹签一折为二，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新城区好啊！那就这么定了，我已经感觉到有好多好多肉串正向我招手呢。”
“吃货！”应无凡和黑子两人不约而同地骂了一声。
三人随即一通商量，约定于明日晚六点在老地方碰头，一同前往新城区。
……
应无凡告别了两位死党，趁着雷雨略有缓和的间隙，一路狂奔回到了家。
站在家门口调整着呼吸，平复一下因剧烈奔跑而快速跳动的心脏，又抖了抖湿透的衣衫后，他这才开门入内。
“奶奶，我回来了！”
进入了里屋，身材清瘦的奶奶依然坐在轮椅上织着毛衣，她抬头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后关切地说：“这又是打雷，又是下雨的，淋到了吧？快去洗洗换身衣裳，别感冒了。”
“这就去。”答应一声，应无凡出了房间，拿了提桶、毛巾下倒一楼院中，打了几桶井水就着屋檐下冲洗一番，随后光着膀子，裹上块大毛巾又回了二楼的家。
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应无凡问：“奶奶，老爸今天没闹吧？”
“刚才我去看过，睡了。”
“那就好。”
“别磨蹭了，都十一点了，快去睡觉。”
“噢，奶奶你也早点休息，这毛衣明天再打也不迟。”
奶奶摘下老花镜，“好，是该休息了，赶紧上去吧，奶奶关窗。”
应无凡点点头，走到窗前，推开的同时大量雨水侵入房间，急忙爬出窗外抓着一道竹梯攀爬而上，竹梯延伸至屋顶的一扇气窗，气窗不大，约一米见方，推开后猫着身体熟练地钻了进去，落地后他探出身体向着下面喊上一句，“奶奶，我到啦！”
“好，知道了。”雨声中传来奶奶回复以及关窗的声音。
关了气窗，应无凡摸黑向前走了几步，抬手摸索几下，一只灯泡亮起，一片昏黄的光芒照亮了这方空间，成梯形状的空间约莫几平米，只有正中间可以让他站直。内部陈设简单，一张单人床前并排放着两只老式的木箱，木箱的旁边是一张很小的写字台，还有一把立式的电风扇，仅仅只有这点摆设却已经让这里显得拥挤。
这里就是他的房间，说是房间其实只是这栋民宅的屋顶阁楼，以前东家用它来堆放杂物，后来东家为了增加二楼的面积，进行了房屋改造，截断了内部向上的楼梯，而作用不大的楼顶空间被废弃了很久，直到三年前他觉得自己长大了，不能一直懒在奶奶身边，这才央求奶奶租下了这里，从此他有了私人的小小领地。
擦干身体，打开一只木箱随便取了一条宽松的沙滩裤套上。昏黄的灯光下，他的身材一览无余，精瘦型，一身线条明快的肌肉十分抢眼，很难想象一名高中生是如何拥有这样的好身材。
应无凡随手打开电风扇后翻身上了床，并无什么睡意，枕着自己的双手仰面盯着墙上的霉斑出神。
想着白天发生的种种，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小雨的倩影，和小雨相识了这么多年，几经表白终于征得了她的认可，想到这事儿便没来由的心头一热。
人无完人，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善于用情的人，也不喜欢与那些叽叽咋咋的女孩子们相处，相比较之下，他更愿意和兄弟们在一起，或者干脆痛痛快快地打上一架。而这些年来多多少少也收到过女同学递来的情书，格斗大赛结束后更是捅了马蜂窝般接连不断地有女生向他表白示好，其中甚至有高年级的校花学姐，但他并没有什么兴趣，一笑了之。因为他的心里早已有了人，一个唯一让他怦然心动过的女孩，那就是小雨。
想着小雨，应无凡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
记得，初遇小雨的时候还在上小学，正和几名小伙伴在操场上打羽毛球，忽然听到有女孩子的哭声，便抱着看热闹的想法去围观了一下。
是一个男孩正揪着一名小女孩的辫子大骂，原因是考试的时候不让他偷看，那眼泪汪汪的小女孩就是小雨，第一次见她就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看到她被欺负莫名地感到很愤怒，鬼使神差地挺身而出与那名男孩对峙起来，最后更是大打出手，这也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打架，也正因为这次打架被学校记了大过，之后虽然没有主动去联系小他一级的小雨，但上早操时总会偷偷地关注，长大以后才明白那好像就叫暗恋吧？
第一次对小雨表白是认识她的第二年，那时因为迷上了打架，经常犯错误，三年级的时候又被记了一次大过，累计两次被那所小学除名了，开除就开除，当时的自己更本就无所谓，唯独有些不舍的就是再也看不到小雨了。
离校之前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胆量，第一次鼓足勇气去找了小雨，当时懵懵懂懂的自己很紧张，说了一堆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总之就是说喜欢她，最后更是问她愿不愿意以后做自己的老婆……
想到这儿应无凡撇了撇嘴，对于当时自己幼稚又好笑的表白感到无语。
结果自然是小雨不能同意，但可以做好朋友，交换了一下家庭住址后惊喜的发现，居然同住棚户区，她家在户东，而自己家在户西，距离并不遥远。
从那以后我们虽不同校，却时常往来，我会去她家蹭吃蹭喝，她喜欢到我家找奶奶聊天。
随着年龄的增长上了初中，不知道是有意还是巧合，小雨竟然考取了我所在的中学，又一次成为了校友，更巧的是，初二时留级后被并入了她的班级成了同班，当时觉得这就是天定的缘分，于是没多久就向她进行了第二次表白，但结果可想而知，还是被拒绝了，为此好一段时间心情不佳，打架就更频繁了。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的就到了高中。这一次本来没打算向小雨表白，却被奶瓶这家伙撩拨了一下已沉寂许久的那份初衷，稀里糊涂地逼着小雨就范，可没想到的是，居然成果显著、美梦成真了，尤其是小雨最后的主动表述，实在是让人心花怒放啊！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还要等到下个月的二十五号，算算时间还有个把月呢，觉得好漫长。
迫不及待的心情让他有些抓狂，一咕噜爬起下床，就着地板一口气快速地做了三十个俯卧撑，觉得身体微热，起身的同时也熄灭了灯光。
“睡觉睡觉，睡醒了就过掉一天咯！”黑暗中应无凡摸回了床。
可能是今天过于兴奋，躺在床上他却没什么睡意，翻来覆去辗转难眠，总觉得今天这阁楼内比往常都要热，户外的雷声又格外的响，就这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感到睡意袭来，可正当他要睡去时，窗外一道闪电骤亮。
“谁？”
朦朦胧胧中应无凡豁然惊醒，向着气窗冲去。
“轰隆隆！”
气窗外雨势磅礴，雷声隆隆，借着闪电时不时的短暂亮光，应无凡犀利的目光四下扫射，却没什么发现，窗外狂风暴雨、树影婆娑。围墙边的那两颗大柳树在风雨交加下疯狂扭动着它的枝条，一条不知谁家忘收的被单随风摆荡，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常。
“奇怪？难道是我的幻觉？”应无凡疑惑地嘀咕一声。
再次环顾窗外的雨夜，确定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后，他关了气窗，打开电灯拾起之前用过的毛巾擦拭被雨水淋湿的身体。
应无凡眉头深锁，刚才的闪电很亮，虽然闭着眼睛，但还是能感到那突然的明亮，而让他惊醒的是透过气窗映射而入的光亮有着一片缺陷，仿佛有什么东西遮去了气窗该有的宽度，直觉让他判断那是一道人影，可查看之下却什么都没发现。
摇了摇头，他再次关灯上床，既然没有发现，那么肯定是自己的错觉，想来这半夜三更还下着大雨，有谁会吃饱没事做爬到楼顶来偷窥他？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事。
“明儿可别再下雨了。”喃喃一句后他伸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侧过身去彻底避开气窗外不时亮起的雷光，心想时间已经很晚了，再不睡明天可真的要起不来了。
迷迷糊糊中，雷雨之夜悄然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