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落花有意
作者:锦代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599

声声银铃般的清音直传而来,将林尚候的思绪猛然打断,带着爽朗急促的欢快,“爹爹!爹爹!女儿有要事求您!”接转而来的,是林湘儿一张振奋喜悦的容颜。

林尚候脸色陡沉,面对脸色泛红,气喘吁吁的女儿,心中泛起无奈闷意。这女儿成日只知儿女情长,却不知惦念之人根本无意,爱女如此娇纵刁蛮,自己也该负全责,若不是多年来过分娇宠,又怎会有今日的烦闷?他恨恨挥甩衣袖,厉声斥责:“老夫同翾儿商议正事,早令任何人等不得喧扰,你此时闯入所为何事?!”

目光掠过一侧的杨翾,林湘儿娇俏的脸上渗出羞赧笑意:“爹爹,经过这几日的思索,女儿已经思虑清楚!”她垂低螓首,心中微起羞怯,但想起刚才林峰与苏菜菜的场景,彷佛给予她极大信心似的,令她不再畏惧,昂起俏脸盯住林尚候,目光格外坚定:“女儿今日前来,是想再向您恳求与……”

“湘儿,你不记得为父的话了么,此事休要再提!”未等林湘儿开头,林尚候忙截断道,目光凌厉无比,“你先退下去,为父尚有正事要议!”

“爹爹为何总不让女儿提及,今日女儿就是要当着翾哥哥的面讲出来!”林湘儿噘嘴,怨气冲冲,不顾林尚候的厉声阻拦,高声道:“恳请爹爹将女儿许配给翾哥哥!”

瞬时间,林尚候竟觉如遇雷击,一张老脸陡然黯下来,低声怒斥:“湘儿,你可知此刻所做之事何其荒谬,身为女儿家,竟然自请出嫁!”

秀目中一片清晰不满,林湘儿抗声道:“为何不可以!湘儿今日就是要当着翾哥哥讲,大哥和菜菜不也是当着众贵族的面,求得父亲的默许吗?!爹爹明知女儿爱慕翾哥哥,却为何拒绝我俩的亲事,大哥能娶得挚爱之人为妻,湘儿为何不能嫁我所爱?!”

林尚候只恨此时难以言明,却又无法动于声色,他甚至恼怒的想朝一掌下去,扇醒这不明所以的痴傻女儿,可她终究无辜,爱慕杨翾又有何过错?然而身为父亲,却总冀望子女幸福,他又怎能将女儿赐与心中痴恋别人的男子,抹煞她一生的情爱?终究只是为人父母的无奈。

正当林尚候一筹莫展之际,却响起杨翾冰寒彻骨的声音,彷佛事不关己一般的冷冽:“主公既同小姐有事要谈,属下先行告退。”

林湘儿忙转身拽住杨翾的袖口,麦色肌肤渗出点点红润,满目痴色:“翾哥哥,咱们一同请求爹爹,像大哥与菜菜那样,那么父亲定会同意!”

杨翾猛然一怔,垂眼望住林湘儿,真挚恳切的神情,以及她拽住自己袖口的模样,为何心中却漾着燕京那夜,苏菜菜拽住自己袖口的情形。胸口竟又掀起了阵阵苦涩,慌忙敛回心神,他扯回长袖,语气冰冷的可怕:“小姐今日似乎异样,属下先退下。”说罢直转过身子,毫无回头的孑然离去,甚至连林尚候脸上的神情,也毫不关心。

“翾哥哥!”林湘儿跺脚高吼,却只见得杨翾孤冷背影,绝无犹豫的离去。冲动的情绪涌上脑颅,她忙追赶而去。

“湘儿!由他去吧,莫要再追!”事已至此,林尚候心中亦有些震怒,杨翾太过孤傲冷漠,即使林湘儿鲁莽有错,但他的心绪,林湘儿却始终不明,他的态度为何不能软和些许呢?为何定要如坚冰似刺伤人心?

对于林尚候的阻拦,林湘儿却显然未领受,任凭父亲厉言斥责,她仍旧依然义无反顾的朝着杨翾追上去。

“翾哥哥……”林湘儿疾声呼唤,快步跟随着杨翾而行。

分明已听见林湘儿急切的呼唤声,杨翾却毫不回头,反而加速了步伐,直朝着‘乐’院而去。

“等等我!”林湘儿高号道,立刻迈开脚步狂奔,她毕竟习武多年,步伐轻盈疾速,不多时便在‘乐’院的院门前追上了杨翾的脚步,她截然抽身向前,直挡在杨翾面前,俏美的脸上泛出阵阵羞涩的红光,却故作生气状道:“为何不等湘儿?!湘儿在后面追了你好半天!”

杨翾却并不正视林湘儿,只是侧转身躯,垂低眼睑,一袭冰冷语调:“小姐急忙赶至,所谓何事?”

林湘儿戚戚的望了杨翾一眼,轻轻晃动娇躯,微羞神色:“你明明知道……刚才湘儿已经向父亲提及,翾哥哥为何不同湘儿一齐向父亲请求?”

心中一阵烦闷,杨翾抬起眼睑,冷冷瞥过她一眼,漠不关心的姿态:“既然伯父已令小姐不得再提及,小姐又何必多此一举?”

“多此一举?”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质问,林湘儿原本兴奋的悦色顿消,轻蹙眉头道:“难道翾哥哥也赞同父亲的意图么?”

“伯父既已下令,凭小姐之力只怕难以更改。”杨翾静默神色,依旧漠然回应。

林湘儿秀眉紧拧,微怨神色,伸出双手握住杨翾臂膀,娇嗔道:“为何不能,大哥同菜菜如此艰辛都能求得父亲应允,为何湘儿同翾哥哥不能!”见杨翾神情冷淡,她略微疑虑道:“难道翾哥哥认为我俩身份有别么?怎么会呢!大哥和菜菜身份才更是差距千里,不也最终成功了么?翾哥哥的身份好歹不似菜菜那般来历不明吧……”

正讲到关键,杨翾眸底却掠过一抹森冷凉意,林湘儿虽察觉出不妥,却并不明了其中的深意,甚至还误以为只是触及杨翾伤心的往事,于是忙转圜道:“湘儿之意就是你我身份相近,并无区别。我是林家小姐,你也身居要职,应当……应当般配。”说话间,脸色又渐渐发烫。

杨翾苍白俊逸的脸上,依旧敬而远之的冷漠,他并未正面回应林湘儿,却低低道:“属下尚有政务处理,小姐请回。”

林湘儿错愕,杨翾的冷漠显而易见,将她冲动易怒的本性猛然激起:“翾哥哥此话是何意?难道是嫌弃我么?为何非但不肯与我一同说服父亲,反而赶我走?!”

“小姐聪慧,不须属下多言。”杨翾只冷然回应,转身绕过林湘儿,朝院内大步迈去。

怒火猛上,林湘儿直冲过去,再次横身挡在他面前,略不确定的语气:“难道……难道翾哥哥对湘儿无意么?”她死死盯住杨翾,却只觉他神色淡漠依旧,不禁失声自语道:“自小一同长大,怎可能无意呢?翾哥哥不是一向宠爱湘儿么?”

宠爱?杨翾心底冷笑出声,若你不是林峰的妹妹,凭你如此蛮横骄纵的脾气,我岂会时常宽容,且你不过一介女子,竟然将这不屑当做纵容,实在可笑之极。心中油然生起厌恶之情,他嘴角咧出一缕蔑然笑意。

林湘儿却毫无察觉,这忽视而过的冷漠,让她尴尬憋闷,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情绪,她略带哭腔道:“难道你从未察觉?湘儿从小就钟情于你……一直以来,湘儿独一想嫁的人也是你!”

如此炽热真实的表白,任谁也无法毫无情绪,但林湘儿所面临的对手,却偏偏是冰棱般的杨翾。他竟能若无其事般,白净脸孔冷漠如旧,只是沉沉道:“小姐今日情绪不稳,属下不便奉陪。”

林湘儿低声吼道:“你为何不正面回答我?!若你不愿同我一起求父亲大可明说!为何如此推诿神色!”腔内忽的一阵酸涩,充满委屈意味,眼眸里隐隐湿润。

杨翾脸寒似冰,林湘儿的神色让他厌倦,虽然他对此深感烦闷,却不愿对无辜的林湘儿有任何斥责,他只能依旧沉默,不再出声。

“你讲呀!”直性子的林湘儿却无法忍受如此闷意的他,这不做声的缄默甚至比冷言讥讽更令她恼怒,她烦躁不已,难以抑制自己的冲动,竟狠力晃动他的双臂,纤长的手指透过长衫,直陷入肉中,眼眶里的泪水隐隐可见。“说啊!到底与不与我一同求父亲应允?!”

她这直接的逼问反而刺痛杨翾的神经,拨乱他一再隐忍的心绪,终于骤然爆发。他脸上阴霾俱现,憎恶似的使出劲力,将林湘儿狠狠推开,一双眸里毫无感情,恍若冰刺一般凛冽:“小姐非要我讲出令你羞愧的话来么?”面对林湘儿满眼的痴色,他却毫不留情,嘴角挽起邪意冷笑,双目寒意无尽,极尽讥讽道:“小姐若需男人抚慰,洛阳城中身强力壮的比比皆是,只怕属下这孱弱身躯难以担此重任。”

林湘儿愕然失措,眼里的泪水然崩然滑落,她从小身份高贵,养尊处优,遇到的尽是些奉承顺从之辈。当她鼓起勇气向心爱的人表白,却怎会想到,这曾经的青梅竹马竟然对自己讥言挖苦,何时,究竟是何时,他竟变作如此决绝?以往的他,纵使冷漠,对自己却依旧礼貌客气,为何一趟燕京之行,他的心迹竟如同换作另一个人?

“杨翾!”林湘儿紧咬牙狠声道,却止不住泪水肆虐,恍然这一刻,她原本甜蜜雀跃的心绪,也随着他绝情的言语,全然消散。这恶意如此伤人,对于出身高贵,骄纵万分的林湘儿,是何等羞辱?她的心虽痛如刀绞,脑中却难压恨意,猛一把扯下腰间的鞭子,大力挥动开,狠朝着杨翾猛抽而下。

噼啪声骤响,杨翾竟全无闪避,鞭子落下间,他俊美的侧脸上,随即裂出一道清晰触目的血痕。鞭子狠抽在脸,他却不露一丝痛楚神情,犹似丧失痛觉的尸体一般,任由她猛力鞭笞,盯住她静默不语。

“你为何不躲!难道你愧疚?!”林湘儿咬着下唇,抽泣着高喊。

“愧疚?!”杨翾眼里却泛出阴鸷至极的寒意,似是讥笑着她的错落一般,非但无情,更森冷的骇人:“你未免太高估自己。”

林湘儿咬牙切齿,无法控制般再扬起鞭子,企图再狠狠抽下,发泄她心中的痛楚,只是当她扬起手,却猛触及到杨翾脸上那触目惊心的血痕,在他那张俊美精致的脸上显得极不协调,红的如此狰狞,竟然刺的她心,连续着不可抑制的扯痛。强烈的酸涩感迫来,她终无法再度出手,这个令她如此深爱,却又无情伤她的男人,她只能狠狠捏紧鞭子,将一腔怒意吞回肚怀,垂低手放声哭泣。

杨翾伸出手掌,纤长食指轻轻划过,顺着脸上那道灼痛血痕抚下,心中竟然泛起阵阵酸涩的畅快,眸里的森冷褪去之际,不顾林湘儿满面泪水,只撇下一句,“属下尚有政务,恕不奉陪。”遂抽身退去,身后响起林湘儿撕心的抽泣声,眸底却漾起哀恸,无奈,与更深的寒意。

这清朗春日,和煦柔曦的暖阳,却偏偏拂下散落花屑,影影绰绰下,杨翾独自一人徘徊在内院,心绪与孤冷的‘乐’院如此协调。难道他已堕落至此?竟用恶语诋毁无辜女子,只是为何,当他触到林湘儿脸上的痛楚,欣赏着她泪似泉涌,却会感到异常开怀?

原来痛楚的人不止是他,林湘儿,可叹你终究定力太浅,若你拥有如同我这般的坚韧意志,又如何不能压抑情感,纵情于别事呢?“嗬嗬嗬嗬……”他已然释出心中的酸涩,轻轻倚低身躯,靠在幼年时母亲所种的樟树上,自得的放声苦笑不绝。摸出那张有苏菜菜模样的硬片,将它重重堆进了树下的泥土中,沉沉掩埋。(逐鹿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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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读者大大们,感谢大家陪代代走过这一段甜美的时光,因为有你们的支持,才使得代代有动力继续写下去,这一章是第一卷逐鹿的结尾,这段逐鹿中原的时光,对于菜菜,对于林峰,杨翾,苏黛夕,韩希尧……所有的所有人,都是一段既美好又跌宕的旅途,苏菜菜在你们的陪伴下,终于在这中原之地,逐出一片自己的始端,对于她,对于每个人,将会有何种新的征途呢?除了感激,代代还是只有感激我会继续努力让苏菜菜和林峰的问鼎之路,奏出更精彩纷呈的人生,pp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