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忍忍啊!”我紧咬着牙关,撕下袖襟把断裂处包好,头不禁偏开。又用墙根处的陶罐汲了水,冲去那些污秽。一屁股坐在地上,抽噎。
男子动了动身子,脸映入了火光之中。
那是一张俊秀的脸,虽然苍白之至,发丝狼狈地散落在额边,好看的唇也毫无血色。像是个书生人物,活脱脱在官府宴饮时咏和一篇《滕王阁序》的,美少年,王勃。
他受不了我没完没了的抽泣,嘴唇动了动。“你别哭了好不好,至少,你还没有被他们像抹布一样撕成我这样啊?”
太没说服力了。我冲他嚷道:“我忍着恶心帮你,你有点良心好不好?”一个口气,自己都想扑嗤笑出来。
我打量着他那不合时宜的黑色锦边华服,问道:“你怎么会被打伤关在这种鬼地方?你犯了宗规?……不会是偷窃衣服吧?”
他挑起一条眉,“你胡说些什么,我又不是这个鬼宗派的什么乌龟王八龟儿子格老子烂弟子。”
敢在姥姥前出口成脏,也真够有意思的。“那,你是谁?”我疑心地看着他,没想到鬼泣宗还将毫无瓜葛的外人关到这种机密之地。
他说,他叫诸葛也鲁。
我心中一动,身子往前探去,“难道,你是那诸葛什么上将军的……儿子!”
他对我的惊呼淡然一笑:“诸葛赤,他是我老子,怎么,那种蠢人老变态加恶棍你也感兴趣,小妹妹?”
我一把上去拧他的脸,他痛得直猪嚎“哎哟哟,娘娘的,放手!”“你敢叫我小妹妹!你不想活啦!”我不松开手,“你知不知道,我都已经……”话咽了下去,收回了手。一段时间里,两人谁也没说话。
“喂,你能不能挑一下篝火,那篝火燃七日不挑就会熄灭,我已经在这待了六日了。”说着努努嘴指向石厅正后的大火缸。
我妩媚一笑道:“好呀。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为何被囚在这里。”他的脸嘟起一块,哼一声。我知道这笔交易成交了,谁说好奇是女人的本性?
原来,那日诸葛赤被葛天罡得罪了后,要反悔那个计划还威胁要摊牌,葛天罡只有把他宝贝儿子从楚沂的府里拎了过来扣在这里以左右当朝上将军的决断。我猜的没错,那个计划如此重要,上将军,宰辅,不只是庆应,还波及了东方的楚沂,不是事关天下之重器的阴谋用得如此白费周折么?
“喂,篝火,小妹妹!”他打断我的思绪。
我懒懒地起身,“小妹妹你个头啊!”,转着到处寻找着火钳。
他在我身后吵道:“笨蛋,那火要用剑术挑的。”
什么?我懵地回头。
他抡起一把乌青的长剑扔过来,“抓我来的大叔说挑那灯芯时,要捻什么锉什么来着……你是这里门人,应该知道吧。”
我默默摇了摇头,脑子里走马灯般闪过口诀的长河。捻?锉?
拾起锈重的剑,我走向熊熊呜咽的火丛。剑在手中嗖嗖翻飞,有一种耐味的熟稔感,突然向昏黄的火底刺去。捻云十三指,锉石无一痕。
“喂!你别乱来啊!”“要弄熄的!”还真是个吵闹的男人。
橘红的火星喷发出来,迎上我的脸,用剑刃挡开,“嘣”地作响。我把他搬得离篝火近一点,嘘了口长气。他饶有兴味地看着我:“功夫不赖嘛,小……”
我狠狠瞥他一眼,起身在洞里转悠。石壁上的字蜿蜿蜒蜒我看不懂,我指着那些字问他:“小子,你知道这些写的是什么吗?”他极诡秘地一笑:“那是楚沂国的字,写的什么说了你也不会信的。”
我一掌就要抡过去,他死命抱住头:“女侠!大侠!我说我说……”我放下手得意地笑了。那写的是……是……男女欢爱之事。
我吃了一惊,随即说:“我信,才怪!”他嘟囔道:“我就说嘛……”
在火边捡到一本泛黄的册子。坐在溪边的板石上,我小心翻来,每一页都画着稀奇古怪的剑招。一个人将长发衔在嘴里,右腿横挂在颈后身形回旋……我在石板上盘起腿,脑海中闪过那些奇妙至极的刀影。
每一页我都细细地看,招数越发诡谲精妙竟类乎密教仪式,手指翻到最后,那一页却被撕去了,留下零零碎碎的边角。极致之术?
日子无形地滑过,我们两个倒是相安无事,只是那位诸葛公子偶尔和我拌拌嘴。干粮快用完的时候,有人打开了洞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