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是我第一次登上花球锦簇的绮香阁大舞台。飞舞的红纱,轻盈的乐曲,一切都如梦似幻,我实在是眼花缭乱一阵乱舞。熙闹的人海中根本看不清人脸,只有花花绿绿的袖子扇子在闪动着。
“月下霓裳曲”舞毕,转得我头晕目眩,我拖着长得有点可怕的长裙跟着一队女子从后台的小楼梯下台,趁下一曲开始前急急忙忙冲向后厅暗间补妆。有人猛地扯住我的袖子,差点露出半个香肩。
我回头狠狠一瞪,原来是那个午休时给女孩子们挑水送盒饭的“臭豆子”。此人身高不足常人三分之二,一身干粗活练成的小蛮肌,脸极酷似拔了毛的海狸尖尖的小鼻头。不养眼就算了,更可怕的是此人最喜嗑豆子。豆子这种东西,大家都知道,嚼起来很香,放起屁很臭。因此此人终年云雾环绕鹤立鸡群,被唤作“臭豆子”,美化为“豆子”。不过想来若是绮香阁这种地方有个帅哥挑水送饭岂不是会爆发威力强大的女人内战,寒颤。
此时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扯着我的半壁江山,细声道:“青烟姑娘,有位白公子唤你去客席呢?”
我用力一扯,指着自己的鼻尖没好意道:“我?找错人了吧”
他一急一跺脚放了个响屁,后果很严重因为刹那间我都可以想象那个屁是暗黄色的烟雾。头晕地听他叫唤道:“白公子指的是你呀!快去,可别得罪了白宰……”我用手绢牢牢捂住鼻子,小跑着正要离开。
被茑萝大声呵住,她从前方走来:“你去哪?你敢离开?这场舞我说了算。”我不敢告诉她她的胭脂有点糊了。两难。
没想到那臭豆子胆敢冒犯我们的头牌舞娘,抓起我的手臂一阵狂奔直到前台右侧的贵宾席。我抬头一看,众星拱月般随从们围着一个微微发胖的年轻公子,嘴有点歪,小白皮,穿着绣着大朵牡丹的袍子。
“新来的?”他绕着低下头的我徐步转了一圈,招手让一旁恭恭敬敬的臭豆子退下去。然后用折扇挑起我的下颌端详着,我厌恶地把脸瞥向一边,心想这和做妓女也没什么本质区别了。
“哼,你们新进的货质量一个比一个不如,怎么,连奉承爷的话也不会讲?”白公子一撩后摆舒舒服服地坐在长随置好的虎皮椅上。
我抿嘴道:“这位官爷,真是抱歉,小女子初来乍到的还不懂礼数,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多多海涵。”
那白公子哈哈笑道:“这才对嘛,无妨无妨!青烟姑娘你今天就陪陪爷玩个尽兴吧!”说着叫下人数银子给我。
我脸色刷地铁青,妈妈滴这种人怎么能奉承得了,我们这行的服务范围和干那个的有没有交集呀?一个趔趄我急道:“白公子,恕小女子今日不能奉陪。”
那人哪晓得我敬酒不吃吃罚酒,公子哥儿脾气正要大发。没想三娘匆匆走来,一脸陪笑:“白公子今儿怎个来了?真是贵客,挨会儿三娘叫几个丫头来给您陪酒好不好呀?”
绮三娘莫非是故意在保护我,我和她非亲非故的鬼泣宗方面也没有交代让她特别照顾我,那是……“怎么?你不想做生意啦,感坏我白景兰的好事!”只见那白公子也不是好惹的。
三娘抽出一方锦帕在他脸上一甩,轻笑道:“白公子,这就是你不对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儿个青烟姑娘已被人预订了。”说罢玉指点向大门口:“不信您瞧,轿子都在那侯着呢!”
虽是大官人,白景兰也只有无语,愤愤地继续看戏。我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第一天上岗就出这么一连串怪事,三娘已满脸不快地拖着扯着把我拉向门外。
“三娘,”我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这是要把我带去哪啊?”她直直把我押到轿子里,小声说道:“我怎知道你一来就给我招这么多事!快走吧,已经有人花钱包了。快走,别给我惹事。”
“三娘!”我从窗口大声叫道,但轿子已缓缓移动开,我无助且无声地倒在座垫上。
一路摇晃就像是在坐漂流的小船,轿子停了。我跳下去,站在一条碎石小径上两旁紫竹葱葱郁郁的,前面一座别致精巧的宅院,木匾上潇洒地挥书“归兮居”。不像是豪华贵族的宅邸倒像是高人所居。
一小童从半歙的门扉闪出来,脆声道:“青烟姐姐,我家公子请你进来叙旧。”叙旧?这家伙认错人了吧?除了鬼泣宗的人我没什么交往。满心疑惑地跟着蹦蹦跳跳的小童走进院子,一间别室里,茶桌边坐着个穿单衣的男人。
他转过身来兴高采烈地对我招呼道:“小妹妹,果然是你!”
我惊呼道:“你怎么在庆印?”正是那日我在黑乎乎山洞里救的诸葛也鲁,楚沂国什么上将军的儿子。
“那你怎么又在干这行?”他讥诮地反问道,翘起个二郎腿。
“你的脚好啦?”
“你管不着!先回答本大爷的话!”气死我了,又来一个大爷。
“呸呸呸,我干嘛要回答你?”我脚一勾一把椅子坐下。
“嘿,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在小爷面前如此霸道的女的。”他连连摇头一脸苦相。这人有些书生气,就是说,美少年,王勃一类。
我怒道:“我就是霸道,我脾气就是不好!”我这火爆的脾气和海如墨的幽敛迥然不同,但想必是死也改不了的了。也的确没改掉,我窃笑。已经离开那个地方,确实感到更轻松更像自己了。
他大叫道:“说得好!看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