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虚假的真相,真实的虚假
作者:墨蓉      更新:2019-10-12 05:58      字数:2588

时空击穿我的身躯的时候,我感到天晕地转四周的世界五彩斑斓地流淌着。一种彻底的荒谬感打倒了我,就像我刚来到这个死而复生的天地一样。

支棱着我站起来,风一般地跑出空无一人的大门去。一路上夏末突落的大雨“轰”地砸在我的脸上身上,我的泪裹挟着敲打的雨珠,衣衫湿淋淋地纠缠着狂奔的我。我,又成了无家可归的末路人。

一直发疯般地跑到蠡州城南的孤坟岗。斜风扫落湿粘的绿叶,那些小山丘似的坟头新草密密茸茸,我站住脚手拄着膝盖痛苦地喘气。

那好,我自己来看清事情的真相!

“楚沂国诸葛世家先少公子也鲁之墓”几个字被雨水冲得亮晃晃的,我“扑通”地跪在软湿的坟头手指狰狞地抠进七天以前亲手覆盖的黄黑新土里。

挖!挖!我死命地哭着挖这新埋的坟堆!

手指触碰到坚硬的棺木,心里狠狠地抽动起来。我毫不迟疑的从袖口拔出匕首“吱呀吱呀”地撬起钉死的棺盖来。

举着伞来上坟的老太颤巍巍走到失魂落魄的我的身边,睁大了铜铃大小的眼睛咒骂我道:“你……你这个没胎投的恶鬼……你会遭到报应的!”

我嘴角浮起邪邪的一笑,斜着脸说声“老太婆,你给姑娘我滚开!”

“咔啦”一声巨响,我撬起了厚重的棺材盖板!

一阵恶心的腥臭,浓烟般在雨雾中弥漫开来。我双手爬着跪上前去,惊呆了。

连下了几日闷热的雷雨,尸体腐烂的速度极快。但是那里面静静躺着的那个东西:

那个东西的一张皮肤绽开来,已经是半腐烂的糊状了。皮肤上尽是黑黑的皲裂的开口,好像许久未浸润的死猪皮。一条油亮蠕动的多节蛆虫从张开的嘴里爬出来,

绽裂的人形皮肤里,红红如新生儿带血的嫩肉般的。

竟然是畸形的怪物!

我忍不住伏下身呕吐不止,翠绿的胆汁似乎都要被我干呕出来了。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我像离群的野狼一样疯狂地扑上去,用尖利的匕首一刀刀地狠狠扎开那个已经软塌塌不成形的头部。“骨碌碌”滚出来一个包裹在假人头里圆圆的东西。我仓惶地拾起来一看,

竟然是聂爻的脸!

他侏儒般短小不成形的身躯绑裹在那张发臭的人皮里,他孩子般艳红的嘴唇里含着一封小心翼翼折好的信。淡淡地微笑着……

我想要,呼天抢地大哭一顿。

这么说,一直以来对我那么好的优雅的男子,竟是那个给我所有噩梦的聂爻!

只有山洞里第一次遇见的那个诸葛也鲁才是真的,后来的全都是……想起他们性格的确大不一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这个恶魔!我痴痴地伸手取下他紧抿在嘴里的那封信,颤抖地展开。

“海姑娘,希望你知晓实情的时候,不要怪罪我的鲁莽和近似残酷的赎罪。

你一定死都不会忘了我这张肮脏的脸的,我就是,那个罪恶地虐辱了你的身与心的人。

我叫聂爻。我是烈如歌的胞弟,当然,他的真名是聂庄。

聂家富可敌国权倾天下,其实父母亲都是蛊惑庆印玄公祸乱天下的恶毒之人。小时候我就循着母亲堕入邪功以致每月满月时分必需喝处女的鲜血才能苟延残喘,哥哥屡次规劝我但我依旧不可自拔。哥哥遇见鬼泣宗主那年断然离开了只有六岁的我和聂府,从此我因恨更加为恶多端想要报复他狠心割舍胞血情分。

后来我在青州城外舌奸一女子时,再一次遇见已经成为剑客的大哥。他竟然狠心废去我的武功,失去气脉控制的我一生都会是小孩的畸形模样……“

我恍然明了。

他的武功被哥哥所废去导致一生都是小孩的畸形模样,怪不得根本不需要我和他同房,因为他根本不能……我心里顿时寒冷如冰……他曾经辱我如此,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那件事以后,哥哥几乎是疯了,我欣喜我快乐极了,我想要看到他也为深爱又得不到的人深深伤害蹂躏而生不如死的样子。他当初离开我的时候为什么要把弱小的我留给那个充盈罪恶的家!但我最终看到他失魂地走进家门,只是无力地望着我流泪,我刹那间才觉得失去了所有。我那些无可弥补的罪,终究也换不回哥哥的疼爱……

我冒险潜进鬼泣城,后来佯装成身在庆印的诸葛也鲁都是为了向你“还债”,我想要救赎自己堕落的灵魂即使你和大哥永远不能原谅我的孽债。

我花重金调查清了你的病,终于明白你是个外宇界偶来的“海客”。我骗你的那些话都是听一个“海客”说的,他的境遇也和你同样。对不起,曾经向你说了那一连串的谎言,曾经是那个温柔的疼爱你的也鲁。也许在那家妓馆遇见你时我是在演戏,但是后来我发现,你是这么一个纯粹、软弱又坚强的女子,那些寂静的夜里看到你在梦里恸哭的样子我第一次感到我对不起你……“

跪在绵绵细雨中,我看着那些氤氲成一团水雾的字迹,想起那些在鲜花上尽情奔跑的日子,想起你苍白但是对我微笑的样子,想起你给我“家”的誓言……我满眼都是白蒙蒙的泪水,那根孽的丝线紧紧把我们三人缠绕,我想要撕碎这痛苦的人生想要解脱!

“……我是自杀的,因为我已经帮你找寻到了你梦中寻寻觅觅想要去的彼岸的钥匙,那入口在楚沂的蓬莱之滨,至于钥匙,就是那个你梦中也苦楚地呼唤的人。

此生我罪孽深重,这罪恐怕一辈子也无法洗净,只盼忘川的水能够重生我。哥哥对你很好,求求你,不要再怨恨我也不要再怨恨他了,我对他的恨不应该强加在你的身上。

我这奇怪的一辈子做了那么多污秽的恶事,却可笑地只有这一件是对的。

原谅我,原谅哥哥过去的错吧,也许我没有资格这么说。

请你,原谅今生。

那一张被浸湿透的纸就这么飘飘摇摇地滑落在大开得棺材旁,我愣愣地站起身来,看着远处的青山映着昏黄的夕阳在雨中晃荡着,看两只羽毛淋湿的鸟儿扑闪着翅膀恩爱地飞去。

我想要开口大骂你。狠狠地往死里骂你。

你有罪,可是,我也有罪孽啊,洗不去的莫大的罪孽啊!

爱,才是最不能宽恕的罪孽,我曾经多么血粼粼地割下一个人的心作我孤苦之悲的下酒菜,我曾经紧紧锁住自己的感情想要替她生命的失却报复那个我们都深爱的人。

“锵锵——”孤坟的那头忽然传来震天的锣鼓鸣击声,快马扬鞭的一队重装武士身着盔甲阵风般簌簌闪过那条小路。山前屋舍的农人村妇们都敲着锅和盆子冲上小山坡高声地叫喊着“打仗了!打仗了!庆印恶鬼们来了!乡亲们参军啊——”

我惊慌失措,不知该哪里去才好。怎么办?为什么这个时候我第一个想起的人,还是你,还是你?

细雨飘,清风摇,远来的层层激浪,伴心潮。

泪眼模糊地回头,他已经站在我的身后。

我不想见到你,我又那么想见到你。烈如歌。

此时的我,一定很狼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