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诗意带着周芸去谈会场租赁的事，接连去了几家，都是场地合适，环境合适，就是价格不合适。无论她怎么谈，酒店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天色将黑，她把周芸送回家，跟她借了两百块钱，自己一个人在路边的小饭馆点了份盖浇饭，决定吃完了继续去找。
等着上菜的工夫，手机被她翻来覆去，一个下午没有任何来自俆隽的消息，想给他去个电话又不敢打，她牢记他说的不可主动联系的话，默默收起手机，这个时候不干扰他才是正确的。
饭菜端上来，一口下肚就没了胃口，实在是不好吃，逼着自己就着小饭馆的茶水勉强吞了几口，就匆匆结了账出门。坐在车里，拿出酒店名单，将上面去过但不肯降价的名字划掉，又掏出手机打开导航，标出两个离自己较近的酒店，通程饭店和锦声中心，给自己下了任务，时间紧迫，今晚必须至少再谈两家。
*
应冕带着方智妙上了顶层。
“欢迎光临，应先生。还是去您常用的包厢？”餐厅经理已经恭敬的候在电梯出口。
他征询方智妙意见，“智妙，82拉菲，可以吗？”
“啊？当然，都行，听你的。”惊喜情绪似乎还没平复。
“麻烦张经理先醒酒。”应冕对着经理微笑颔首
他对着领路服务员微笑致谢，跟方智妙一前一后进了包厢。
“天啊，不是我错觉吧？刚才的是我们集团的应先生吗？”走廊的小服务员脸色绯红激动非常。
“不是错觉，是他，刚从美国回来的那位。”
“哇，好帅。”星星眼亮晶晶。
“比他有钱的没他好看，比他好看的没他有钱，关键还很绅士很礼貌，天啊，我不行了，快拖我去医务室打镇定。”
“后面那是他女朋友吗，好有气质。”
“应该是的，应先生还没带过女人过来吃饭呢。”
*
方智妙以为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约会，她猜中了开头，没料到结局。
席间他沉默寡言，吃的也少，一直等方智妙吃得差不多才开口。他甚至没有绕弯子，直抒意图，约她出来是想跟她说清楚，他不能当她做女朋友，很抱歉以前耽误了她。
方智妙目瞪口呆，许久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说什么话才配得上眼前的美酒佳肴，她希望这是一场梦，自己没有坐在这里没有听到他的那番话。十年了，自己追着他的脚步，从少女到青年，从国内到国外，犹记得回国前她甩着他的手，娇笑着表白：“小应哥，我以后给你做女朋友吧？”他笑笑：“你不回去看看别的男人？”
“不看，我就看小应哥最合适。”
“行，你要是没人要了我就勉强接着吧。”
言犹在耳，她还没体味到被他呵护的感觉，就迎来了当头一棒。她胸口起伏，强忍眼泪，拿起手边的酒杯，走到应冕身边，盯着他一双冷静的的眼眸，举起酒杯。
红酒从应冕的头上兜头而下，他只是轻轻抹掉，轻启嘴唇：“智妙，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我可以跟你将就，我以为我不会心动。
方智妙的眼泪终于掉下来，没发一言，抬头挺胸走出门去。
*
张程进门来，看到的就是自己家那位一向整洁优雅的老板头发打结，衣襟湿透，一个人静静的品着红酒，那个样子居然，也不难看，果然好看的人无论你遭遇什么境况哪怕就是刚从垃圾堆爬出来，也是带有视觉冲击力的。
“老板，这是怎么了？”张程非常好奇。
“刚才被人泼了一杯酒。”语气平静好像说的不是被泼了酒而是今晚月色真美。
“谁这么大胆？他能忍心？冲您这张神仙都羡慕的脸下得了手？这是赤裸裸的嫉妒啊。”
应冕抬头瞅他一眼：“坐，82拉菲。”
“啊？这可不能浪费。”张程落座急吼吼的喝一口。
“你当这是啤酒？”
“什么酒不都是酒。我还没吃饭呢，老板给报一顿呗？”
应冕示意服务员拿菜单给他，嘴上却说：“其实真不如回家吃。”
“哪有餐厅老板把客人往外推的啊？”
“这顿从你工资扣。”
“别介，我就吃个意面一个罗宋汤，”张程内心很受伤，我饭量这么小多好养，忍不住对要离开的服务员追加一句，“再加三个胡萝卜餐包。”
“你这是加班？我没记得我给你安排活，如果是上班时间的工作拖到现在，这顿就是你在锦声最后一顿劳务餐了。”
“不是，有正事，要紧事。”张程又端起红酒牛饮一口，正色道，“昨天有直云的人去廉署主动投案，一个女的和一个男的，自首的是这女的，她自称徐隽助理，当年跟贾某接触的那名销售的事是她一人授意，自己愿意一力承担，加上她说的跟贾元清交代的基本吻合，俆隽又始终没松口，所以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他自由了，那女的被移交检察院了。”
“你说女的？叫什么名字？”应冕的心突突的跳，几乎要从胸口蹦出来，不会是她，昨天中午他们还一起吃过饭。
“名字一时记不起来。”老板这是怎么了。
“我现在就要知道，她的名字，立刻，马上。”应冕语气陡然严肃。
“好的，我想想，马上，”张程从没见过这样的老板，他这是惊慌吗？“哦，对，叫褚曼曼，是的，没错，褚曼曼，确实是俆隽的助理，不过听说离职了，就是前天。”张程毫不怀疑自己要是没有立刻回答，老板能把他从这丢出去，这可是36层。
“那就好。”应冕放下一颗心。
“好？哪好？”张程怀疑自己幻听了，“徐隽有事才利于我们收购啊。”
“我从来没想过趁火打劫，他有事没事，对这事影响不大。”
“那你让我散播什么消息，弄得人心惶惶的？”真是老板心，海底针，猜不透。
“不过是想提醒他，如果他的公司遭遇危机，有棵大树靠着总比单打独斗好。我从没怀疑过他的能力，熬的住就出众，熬不住就出局。”他嘴角翘起，“只是真没想到这个局是这样被解开了。张程，如果有一个女人，肯为了你连自由都不要，甘心替你顶罪，你会怎么做？”
“老板，首先，我是守法公民，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应冕没有理他，继续说：“你还有一个另一个爱你在乎你的女朋友，你们感情很好。”
“现实中会有这么命好的男人，我表示实名羡慕。”
“确实有，我也很羡慕。”应冕叹口气。
“那我要见识见识，连老板都羡慕的是什么人才。等等，你说俆隽吗？”
应冕没否认：“你会怎么选择，真心相爱的女友？还是有情有义的女助理？”
“这还真难选。”
“确实难选。”应冕声音低低，几近呓语，“我只想知道她的选择。”
“不是有句话，生命诚可贵，自由却无价吗，我可能忍痛割爱吧，不然我这心里过不去。”张程认真回答。
“是吗？”应冕笑笑，低声自语：“如果是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离开我的爱人。永远不会。”
*
何诗意先去了通城饭店。不过没有待多久就离开了，因为她想要的时间段，早就已经被预定出去了。
又排除一家，她看见时间，比预期的早了半个多小时，决定如果接下来的锦声结束的早，就再去找找试试。
夜色笼罩，霓虹闪烁，她小心地驾驶着汽车，老远就看到了锦声大厦，巍然耸立，灯火辉煌。心里几乎已经不抱希望了，这个架势，不用问就知道不会便宜，不过既然来了，还是进去试试吧。
锦声中心是几座建筑物构成的大型综合体，有写字楼，购物商城，公寓，商务楼和超豪华酒店。何诗意寻到酒店前台，却被告知经理已经下班，她试探着问了下，对方回答说下个月的日子都排出去了，但还是不死心的要了经理电话。
“您好，程总，我是何诗意，很抱歉这么晚打扰您。我们公司想在下月中旬期间租赁贵酒店的会场。”何诗意坐在大厅沙发上，认真的讲着电话，“好的，谢谢，我再找其他家问问。”
*
“这不是周小姐吗？怎么在这，缘分啊。”张程跟在应冕身后出了电梯，一眼就看到了何诗意。
“你说她是谁？”应冕自然也看到了她，坐在沙发上，耳朵和肩膀夹着手机，一只手固定着一张纸，一只手认真的做着记录。
“今天下午撞了车的周小姐，唉，您那车修下来要几万呢，我俩月工资没了，就值当了跟她这场艳遇。”张程一抬头，老板已经径直朝着何诗意走过去了，他以为应冕要过去找麻烦，赶紧三两步跟上，“人家也不是故意的，车子只要上路磕磕碰碰都是难免的。”
应冕却不理他，还是快步走过去。
何诗意收起电话，整理着东西，一个高大的身影覆盖上来，她一抬头就看到应冕那张惊喜的脸。
“诗意，你怎么在这？”
“小应哥，你怎么在这？”两人异口同声，张程目瞪口呆，认识啊？
应冕笑笑：“我过来吃饭。你呢？”
“我来谈点公事。”
“谈完了？顺利吗？”
“是的，不是很顺利。”何诗意抬手看看时间，“我赶时间，先走了，改天聊。”说完真的就收起笔记本风一样卷出去了，全程都没有注意到张程的存在。
张程感觉自己小心脏受到了一万点暴击，这是下午亲手递了名片给自己信誓旦旦说赔偿的美女吗？才几个小时过去就对我视若无睹了？一转头又如遭雷劈，这是我的老板吗？如此闷骚的笑容，撞鬼了？
“下午的事，说说。”
“下午我去接方小姐……”张程话才开头就被打断。
“我说的是她。”应冕朝着何诗意离开的方向努努嘴。
“谁，周小姐？我接了人回公司的路上追的，起先我在她前头，后来我刚超过去就被追尾了。其实好几次我后视镜看着就挺悬的，我还寻思这司机不是新手就是酒驾呢，不过周小姐态度特好，又道歉又说要赔偿的。”
“赔了多少钱给你？”
“咳，没赔，她居然没带钱包，说押身份证给我吧，也没带，连驾照都没带，真是人才，最后我要了张名片。”
“你车钥匙给我，我出去趟。”应冕突然站起来，一副着急的样子。
“啊？您不嫌我车有味了？”张程一脸懵逼。
“事急从权。”应冕接过钥匙急匆匆就要出门，想起来什么又扭头交代他，“你去打听下她今晚过来谈什么事，三分钟内我要知道答案。”
－－－－－－题外话－－－－－－
助理：老板，你认识周小姐？
应冕：哪个周小姐？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