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瓒低头不语。
系统君笑了笑,忽然扶额叫道:【呀!差点忘了正事!】她调出一只光盘,拿在手上,冲王瓒扬了扬,【喏,别打嘴炮了,我们系统部最近新研发了一个项目,你要试试吗?】
他不由道:“是什么?”
【“答题就送抽奖”活动,可好玩了,宿主来不来玩一把?】
【来嘛,来嘛!】
系统君极力诱惑着他。
“这名字好难听——”王瓒还持续在刚才的低落中,闻言道,“算了,还玩什么呀,都虚妄了,我再怎么挣扎,怕不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系统君立即端肃了脸色,道:【要是都像你这么丧,我看曹公还是趁早把笔撅了算了。】
说完这句话,她又堆了满脸的笑,嘻嘻道:【来都来了嘛!玩一把,输不了你亏不了我,就是赚个吆喝——】
给一巴掌再抓把甜枣,系统君也真不愧是个人物,拉拢手段高明不说,变脸也如翻书。
王瓒挺不情愿的。可是看系统君头一回这么殷勤地凑上来,也不好不给她这个面子,只好怏怏地说:“那好吧……规则呢。”
规则很简略,就一行字:
答题抽奖。出《红楼梦》三道题,答对三道,抽取三次;答错一道,一个奖也没有。
王瓒一听就明白了,点头道:“就是变相地吞我抽奖嘛。你随便把题出得刁钻一点,我岂不是没辙?”
系统君忙叫屈:【哪有!这回题目基础得很,都是原著里的,咱们都看过。你放心,不难,要是再不会的话,只能说你平时做任务不用心了……】
怎么这话跟班主任一个调调?
王瓒痛苦不已,“好好好,你都有理,你们最有理了——闲言少叙,快开始吧。”
系统君得了便宜还卖乖,鼻子里哼了几声,口中还温柔地说:【放心呀宿主,我会好好“照顾”你的。题真的不难,随便把原著翻个三五遍,也就做得差不多了。】
“等一下!等一下系统君,”在她低头找题时,王瓒忽然说,“在答题之前呢,我有个小小的请求。”
【什么?】
“你先答应我。不然别说做题,我连任务都不做了。”
【你!】
系统君抬起脸,对他怒目而视。
就是威胁你,嘻嘻。
王瓒笑道:“其实这请求也不如何出格,系统姐姐您想想,以我的为人,这向来怜香惜玉的性子,怎么忍心为难你呢?你放心,这请求不难,都是些平常的疑惑而已。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嘛。
系统君闻言,很不情愿。
她神色阴晴不定,思忖了好半晌,看在王瓒威胁罢工的份上——尤其这次,竟如认真的一般——才勉强道:【好吧,就依了你罢。】
王瓒阴笑着,道:“系统君,咱们来场诗词接龙怎么样?”
系统君明知他不怀好意,问这话绝对有鬼。只是方才应了,一时不好反悔,只得硬着头皮说好。
王瓒先道:“孤标傲世偕谁隐?”
系统君悄悄松一口气,很轻松地答:【一样花开为底迟。】
王瓒又问:“蘅芷阶通萝薜门……”
【也宜墙角也宜盆。】
系统君痛快接了下句,只觉通体舒畅,暗忖这家伙嘴硬心软,为人倒很不错。待会还是给他放放水吧……
王瓒吟道:“花谢花飞~花满天……”
系统君索性把整支《葬花吟》都给背下来了。亏得她好记性,一字不差。也亏她肺活量大,五十二句,三百六十八字,她竟能一口气顺下来。
王瓒忽说:“女儿喜,洞房花烛朝慵起;女儿乐,女儿乐,那个乐呀……乐啥呢?”
系统君没提防,下一句便脱口而出:【女儿乐,一根鸡——】
系统君回过神来,前所未有地愤怒!
【啊啊啊王瓒!!!老娘撕烂你的臭嘴!】
她头发都竖了起来,张牙舞爪地要冲过来拧王瓒!!!
简直疯婆娘嘛,哪里看得出一点平日里的端庄矜持优雅大方。
王瓒恨不得笑出猪叫,一面还强撑着,哈哈哈地说:“说鸡就说吧,文明去它妈!系统君好样儿的!”
自己诨名叫什么?
睚眦啊!
像系统君这种没事还拽个文的伪淑女,此生能从她口中挖出一句脏话,怕是要了她的小命了!
嘻嘻嘻,大俗即大雅的薛蟠体,可爱叭?
这诗并非王瓒瞎编,而是《红楼》原著里的。
第二十八回,宝玉、薛蟠、戏子蒋玉菡、女妓云儿在冯紫英家宴。几个纨绔子弟闲得蛋疼,凑在一起便要生事。吃了几杯花酒,就想出了一个新鲜游戏:行酒令。宝玉限定,“要'悲、愁、喜、乐'四字方好,女性题材,组成四句诗”。
宝玉这几人虽系纨绔,却也是诗礼人家的子弟。吟诗作赋,对于他们来说是手到擒来,不用费吹灰之力。出这个题,只是想看薛蟠这个大老粗的笑话罢了。
薛蟠不愧是出了名的傻子选手,人憨钱多乐呵呵。他也不负众人所望,把自己的蠢萌属性,表现得淋漓尽致——人家都是规规矩矩按格律写,特别是宝玉,酒令曲子都作得哀婉清丽。女妓云儿弹着琵琶,边唱边赞。
等到薛蟠时,他眼见躲不过去,只好吭吭哧哧的,憋出了四句话:
“女儿悲,嫁了个男人是乌龟。”
“女儿愁,绣房撺出个大马猴。”
“女儿喜,洞房花烛朝慵起。”
………
………
“女儿乐,一根鸡【敏感词】叭往里戳。”
泥石流,就问你服不服?
你说同是一母所生,宝钗和薛蟠,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王瓒真心实意地感慨着:难为你了,曹先生!描摹酸溜溜的小女生心思就罢了,还得屈身写这东西。
什么鸡【敏感词】叭玩意儿啊!
系统君吸气、吐气,吸气、吐气,好一阵子才平复了自己想要杀人的心情。她轻笑道:【宿主,这下满意了?】
王瓒也颇识眼色,闻言忙媚笑:“您请,您请,出题吧——小的任系统姐姐宰割。”
系统君不再卖关子,森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磨牙霍霍向王瓒!
【题分六大种:人物篇,器具篇,妖异篇,笔墨篇,美食篇,情爱篇。笔墨篇最简单,就是诗词接龙——然而,然而。宿主方才与我试过,如今便不再赘述,没想到吧?】
诗词一类,至多出得偏一点,或者注音,或者背诵,或者翻译,就跟做古文的阅读理解一样,答案非常标准,从不主观臆断。
王瓒顿时后悔得什么似的,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人物篇……万一系统君出个邢夫人娘家的妹夫的二大爷的邻居怎么办?
不是不可能呀。
器具篇,那什么古人用过的宋朝茶盘啊,女人头上的发簪啊,徽州的墨属谁制得好啊,苏州脂粉哪家强啊,拔步床和填漆床的分别啊……岂不是抓瞎?自己对这个向来没有多大研究,也不很感兴趣,pass掉!
妖异篇是什么玩意?一点也不符合主流价值观,这是糟粕,封建迷信要不得。
而且大晚上黑黢黢的,人都睡下了,说这个不嫌瘆得慌吗?万一系统君真把那几个姐妹喊过来,什么自缢而死的秦可卿,吞金而逝的尤二姐,抹了脖子的尤三姐……
情爱篇,太过于主观。而且一扯起来长篇大论,还不一定对。就比如最基础的:
《试论多官与多姑娘的合作与现代婚姻的可借鉴性》
《简析大龄未婚男青年贾瑞的戏剧之死》
《论小尼姑智能儿庵堂偷情之我见》
《古代妇人守寡应具备的客观条件与素质》
《抄捡大观园:绣春囊“两个妖精打架”纹样分析及其背后的文化内涵》
“………”
王瓒抱着头,简直要把自己给愁死了。颠来倒去地念着几个选项,真不知该选哪个为是。
人物,器具,妖异,笔墨,情爱……
这是五个呀,还有一个。
对了,还有美食!
他眼睛一亮,大声道:“我选美食!!!”
系统君轻轻地嗤了一声,【你这是自寻死路。】
不等王瓒反悔,她就飞速地念出第一题:
【一、“贴烧饼”是什么好吃的吗?】
王瓒:“……”
贴烧饼,这么low的食物,怎么可能是贾府那些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一碟茄子倒得十来只鸡配的公子小姐们吃的?
正思索间,系统君已不耐烦道:【快些,你只回答“是”或“不是”就成。】
【若“不是”,请详细解释其意思。】
王瓒犹犹豫豫地说:“不……不是?”
【请详述其意。】
还真不是吃的啊!
贴一笼烧饼来吃……好像是一句俗语哦。
王瓒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副少儿不宜的画面,与此语极端贴合——要不要这么生猛?
系统君啊系统君,看你柳眼梅腮的,没想到也叛变了!刚才还装纯情少女呢,哼。
一言不合就开车,谁知道你是这样的系统君!
“古有断袖分桃,今有烧饼一笼。这些吃食到底招谁惹谁啦!”
他笑得喘不过气,一面答曰:“贴烧饼,明清时期常用俚语,意为两男之间不可描述的事情。至于如何不可描述,就是这样这样,那样那样呀……出自《红楼梦》第九回。”
【还算你瞧得仔细。】系统君点了点头,【第二题:“疗妒汤”是用什么做的?】
这个倒简单。
他才要回答,系统君便连珠炮地问:【煮多久?功效如何?疗谁的妒?谁开的这个方子?疗程多久?管用否?开药的医生本来是卖什么的?有上岗资格证没有?】
王瓒:懵逼树上懵逼果,懵逼树下你和我。
停停停!不带这样的吧!你自己数数都几个问题了?
王瓒怒道:“敢是你要吃这个汤么!”
系统君道:【别废话,快快答来。】
这一大串问题砸下来,王瓒掰着指头算了好半天,甚而还跑去拿了纸笔写写画画,磨叽了好长时间,才依次报出答案。
号称不难的题,琐碎得恶心人。
“疗妒汤:极好的秋梨一个,二钱冰糖,一钱陈皮,水三碗”
“时长:梨熟为度”
“功效:润肺开胃不伤人,专治妒忌”
“病人:夏金桂”
“药剂师:王一贴”
“疗程:每日清早吃这么一个梨,吃来吃去就好了。一剂不效吃十剂,今日不效明日再吃,今年不效吃到明年。吃过一百岁,人横竖是要死的,死了还妒什么!那时就见效了”
“药剂师老本行:卖膏药的”
“上岗资格证:无”
王瓒嘴上飞快地答着,心里暗道:阿弥陀佛,能医好世间妒妇之病,此药功德无量。
须知,那妒妇病,无形却致命。
病灶轻时,好吃酸物。少女容颜尚美,拈酸吃醋,不失为一小小调剂。
重病者,多发于妇女更年期。通常还附带有:红眼病、自卑病、狰狞病、阴阳怪气病、疑神疑鬼病、河东狮吼病、心酸症、强迫症、失眠症、狂躁并发症、整容综合症……
王瓒不禁说:“怪不得有句老话,叫做'最妒妇人心'!”
系统君冷笑道:【怎知男子没有?你是涉世太浅不知道,这世上,男人这妒病发作起来,比女人还狠毒。要不然怎会还有一句更老的话,是为“无妒不丈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