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十一月份的汉关明显着比关内冷了许多,也萧条了许多。乔装打扮过的夏亦欢,白澈和夏时三人牵着骏马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闲逛着,顺便寻找着可以入住的地方,只因夏亦欢不想住在从前住过的“清风”客栈,哪怕它是整个汉关最好的客栈。
“这汉关真是别具一格。”自入关后,夏时就看到好几起因为买卖价钱谈不拢就动口甚至动粗的,简直是暴力至极。
“小时时,你要保护好人家。”白澈假装自己很害怕。
“公、公子又说笑了。”夏时想死的心都有了,有那么一瞬间后悔自己没有先行离去,去寻找客栈。
“是大哥,大哥。”白澈不满的嚷道,怎么叫他一声“大哥”很难吗?这都记不住。
夏时汗颜,赶紧虚心求教道:“大、大哥,汉关这么乱,官府就不管吗?”
白澈故作沉思了片刻,才道:“二弟这个问题问得好,值得深思。”
夏时朝夏亦欢投去求救的目光,但夏亦欢这个不称职的主子只当没看见。
“咦,三弟,你在看什么?”白澈见夏亦欢在一个摊位前停下,手里还拿着一个手链。
夏亦欢懒理入戏颇深的白澈,他看了看手链正中镶着的似月非月的玉石。
“啧,还说不想念璇璇,这明摆了就是送她的嘛。”白澈深觉自己是火眼金睛。
“总比某些人空手回去强。”夏亦欢看也不看他一眼,嫌弃道,“我怎么记得你好像给白姑娘送了什么来着,唉,怎么就想不起来了?”
“谁说我要空手回去来着,我这不是还没给月月挑礼物嘛。”说着白澈就开始在摊位上装模作样的挑玉石。不要说他装模作样,实在是他一向不喜欢玉石。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你还欠白姑娘十支朱钗来着。”夏亦欢要是就此放过白澈,那他就不叫夏亦欢。
“算你狠。”白澈再次缴械投降,恨恨的将拿在手中的一件玉石放置到摊位上。
见白澈气急败坏,夏亦欢这才满意一笑,而后朝摊主问道:“老伯,这可是巴林石?”
摊主见夏亦欢是个行家,喜道:“客官您真是好眼光,您手上这块儿正是罕见的‘一点红’。”关于这块玉石,他本不愿摆在摊位上贱卖,奈何放眼汉关,识货的人太少,他们都道这巴林石含红太少,殊不知这万石丛中一点红才是真正的难能可贵。
夏亦欢点头道:“老伯,这手链我要了,多少钱?”
“五十两即可。”摊主没打算往高了要价。他虽知这玉石贵重,可既然摆在摊位上贱卖,那就不能要价太高。
“老伯乃真人也。”夏亦欢赞道,遂叫夏时取了一百两给摊主,又见摊主执意不收,便道:“这样吧老伯,我向您打听个事儿,余下那五十两便做此用。”
“客官要问什么,老头知道的定会告诉你,银子实在是不必。”摊主仍旧有些为难。
夏亦欢见摊主如此实在,只得将那五十两取回,而后又问了之前夏时问过的问题。他也对此很是好奇,毕竟上次他来时,这里还是一片宁和。
一旁的白澈和夏时对这原因也颇有兴致。
“客官问的是这事啊。”摊主见其问的不是什么难以回答的事,便爽快的答道,“其实这事说来也怪,我们的总州府房大人从前颇不喜这种粗鲁无礼的行为,是以很少出现客官您说的情形。可是自五个月前开始,房大人突然性情大变,所以现在的汉关就成了您看到的这个样子,唉,只是可怜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喽。”
“老伯,这之前可是发生了什么事?”白澈好奇的问道。
摊主摇摇头道:“总州府里的事儿,我们这些老百姓怎么会知道。不过”说到这,摊主压低了声音道,“几个月前,房大人认了一个义女,百姓们私下都说房大人性情大变跟这义女有关。”
“哦?这倒是有点意思。”夏亦欢起了想要一探究竟的心思。
“反正咱们要待上几天,说不定就能打听到一些东西。”白澈也是兴致勃勃。
三人又闲逛了一会儿后,便再次遇到了新奇的事情,是一名妙龄女子在和一个壮汉抢夺一个约五六岁年纪的瘦弱男孩儿,确切的说是在抢夺一个奴隶。只见那红衣女子手持长鞭甩向壮汉,但那壮汉虽体型庞大,却身手敏捷,只一下就抓住了长鞭,又似是在逗弄那女子,yin笑道:“小姑娘,你若是输了,也卖给我如何?”
红衣女子不怒反笑,扬声道:“那小子明明是我先看到的,银子都已付过,你却来抢,好生不要脸。”
“等你成为我的人,我就不算抢了。”壮汉哈哈大笑。
红衣女子不想再言语,使劲拉着长鞭想要收回,但力气始终不敌壮汉。
“欢欢,不帮吗?”白澈眼见漂亮女孩吃亏,心有不忍,又见夏亦欢只想看热闹,便问道。
“你想帮就自己去帮。”夏亦欢从来都不是侠义心肠,自然也不会多管闲事。
“我帮就我帮。”白澈又看了眼夏时,知道这个人更是指望不上,便只能亲自出马了。唉,让他一楼之主对付一个无名之辈,真是掉价。
就在白澈一脚刚迈出的时候,夏亦欢悠悠的提醒道:“这女子可未必会输。”
“啊?”白澈有些迷茫的看着夏亦欢,那迈出的的脚又缩了回来。
“我猜的。”夏亦欢心情颇好了又补了三个字。
就知道你不可信。白澈翻了个白眼给他,又要打算冲过去救人。可这次脚还没迈出,便见红衣女子飞身而起,连环脚朝壮汉踢去。白澈被这一幕惊了。待这女子击倒壮汉后,他朝夏亦欢嘟囔道:“还真给你说中了。”
“走吧。”夏亦欢再次觉得白澈的脑袋肯定在幼时被门挤过。
“站住。”夏亦欢刚转半个身子,红衣女子便走过来叫住了他们。
“叫我们?”夏亦欢不解。
“姑娘有事吗?”白澈也纳闷的补了一句。
红衣女子打量着眼前身着厚实锦袍,满脸络腮胡须,还牵着骏马的三个男子,最后将目光放在了夏亦欢身上,盛气凌人道:“你怎么知道我会赢?”
“你耳朵真好使。”白澈撇撇嘴。
“没问你。”红衣女子瞪了白澈一眼,又指着夏亦欢道,“你说。”
“我们走。”夏亦欢不愿与无礼之人多说什么。
白澈表示同意,斜倪了红衣女子一眼,调侃道:“这么野蛮,当心嫁不出去。”
红衣女子不乐意三人就此走掉,一个飞身跃到他们面前,别扭道:“行了,算我不对,可你们三个大男人,也太小气了吧。”
“错,我们这叫不与野蛮人为伍。”白澈纠正道。
“本小姐都已经跟你们道过歉了,你们还想怎样?”红衣女子瞪着一双大眼睛说道。
“不怎么样,请问我们可以走了吗?”夏亦欢说着又指了指一旁的小男孩,说道,“他还在等着你。”
“他已属于本小姐,等着是应该的。”红衣女子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她又看了看这三人,灵机一动,问道,“你们是外地的?”
“这打扮不像本地的?”白澈瞅了瞅自己的着装,一句不过脑的话算是不打自招。
红衣姑娘笑道:“汉关常年风沙,哪有人跟你们似得满脸胡子,可皮肤却依旧白嫩。”
“你还是这样笑起来好看。”白澈又一句话脱口而出,没有猥琐之意,只有真心称赞,这北方姑娘还真是什么时候都不拘着。
“你也很有趣。”红衣姑娘接下了这真诚的赞美,又看着夏亦欢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说我会赢了吧?”
“她还真是锲而不舍。”白澈小声在夏时耳边嘟囔着。
夏亦欢怕红衣女子一直纠缠,便道:“在汉关这样的地方敢和那种野蛮之人对着干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傻子,另一种就是比他强的人。显然,你是后者。”
“这么简单?”白澈傻眼了。
“那我若是前者,你会救我吗?”红衣女子负手而立,仰头直视夏亦欢问道。
“不会,自己要送死,我还能拦着不成?”夏亦欢轻嗤一声。
“真不会怜香惜玉。”红衣女子对这答案并不意外,他要是想救她,哪还会拦着他旁边人出手。
“过奖。”夏亦欢不痛不痒的说道。
“相请不如偶遇,既然本小姐与你们三人有缘,就请三位过府一叙如何?”红衣女子邀请道,又生怕三人不同意似得,赶紧补充道,“想必三位还没找到地方住下,我府中刚好空着一别院,三位若是不嫌弃,就请暂住府中,如何?”
“府上是?”夏亦欢皱眉问道。红衣女子出手不凡,又野蛮至极,还是问清楚的好,省得惹上什么强盗土匪之类的。
“总州府。”红衣女子吟吟一笑,挑眉说道,好似在说你敢来吗?
“总、总州府?”白澈和夏时相视一眼,莫非这女子就是那总州府大人的义女?想到此,他们齐齐看向夏亦欢。
夏亦欢知他二人心意,却装作害怕道:“不、不了,我等江湖草莽,还是随意找地住、住下的好。”
真会装。红衣女子可不觉得夏亦欢是会害怕的主,嘴上却说道:“放心,你们只在别院,不会有人来打扰。”真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就此与眼前这人就此别过。
夏亦欢却再次摇摇头道:“多谢小姐美意,怎奈我等还是喜欢外面自在些。”
白澈配合着接口道:“是啊,你若是觉得无趣,来寻我们便是。”
“行了,本小姐都不嫌你们来历不明,你们倒是啰里啰嗦的,不痛快。”红衣女子三言两语后便没有耐性,“你们若是不跟本小姐走,小心本小姐一怒之下叫人绑了你们。”
“行行,听你的行了吧。”白澈在接到夏亦欢的眼神暗示后说道。
“这还差不多。”红衣女子就喜欢白澈的识时务,遂在招来买来的小男孩后,领着三人朝总州府迈去。
“公主,夏时传了驸马爷消息回来。”瑾秋入到大殿内,将一支竹筒递给正和楚煜祁下棋的楚煜璇。
楚煜璇接过竹筒,急急将其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张字条,上面是夏亦欢那飘逸潇洒的字体,“天已凉,注保暖。即将归。”短短的九个字,却让楚煜璇知道那人还是牵挂她的,至少不再像之前那般不闻不问。“驸马可还有说什么?”
瑾秋看了一眼楚煜祁,却还是没有避讳的说道:“驸马说他已知道有人暗中谋害皇贵妃的子嗣,望公主多去玉琼宫照看一二。”当然,潜台词是在少主回来之前,公主你就不要出府了。
“去回话,说本公主知道了。”楚煜璇点头应道,这事她自然知道,当时楚皇怒火冲天,差点没掀了整个后宫。
“亦欢哥哥就没问本殿下吗?”楚煜祁不乐意了,嘟囔着小嘴。
瑾秋却一本正经答道:“有,驸马爷让奴婢问问小王爷,您的《楚宫十策》读完了没?”
一听是这样的问候,楚煜祁瞬间趴到了桌子上,耍赖道:“你跟亦欢哥哥说从没见过本殿下。”
“调皮。”楚煜璇没好气的点了点楚煜祁的小脑袋,又挥手命瑾秋先退下。
待瑾秋走后,楚煜祁这才又坐直了身子,绷着小脸说道:“姐姐,祁儿知道是谁要谋害母妃。”
楚煜璇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楚煜祁,她朝他招了招手,“祁儿,过来。”
楚煜祁乖巧的从椅子上下来走到楚煜璇身边,神情严肃,却带着点害怕,“姐姐。”
楚煜璇心疼的将楚煜祁抱到自己腿上,将他揽在怀中道:“祁儿可是听到了什么?”
“这大楚宫里,从来就没有什么秘密。”经过夏亦欢的刻意栽培,楚煜祁早就不是什么无知儿童。
“虽然姐姐很想跟你说你听到的不是真的,可是姐姐还是想让你知道它就是真的。真是矛盾啊。”楚煜璇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华琼母子两个被她父皇推到风口浪尖上,楚煜祁就是想不成长都不行。
“祁儿知姐姐是为了祁儿好,祁儿、祁儿只是有些害怕。姐姐,他们会不会连祁儿也害?”楚煜祁又想起楚煜炎那见他就仇视的双眼,冷不丁的打了个颤。
“祁儿安心,姐姐不会让任何人伤害祁儿。”楚煜璇紧了紧抱着楚煜祁的胳膊,又贴近他的耳朵说道,“姐姐告诉祁儿一个秘密,你亦欢哥哥留了很厉害的人保护你,所以祁儿什么都不用怕。”楚煜祁那么崇拜夏亦欢,这么说,他应该不会再害怕了吧?
果然,听到自己被夏亦欢保护,楚煜祁眼睛一亮,从楚煜璇怀里坐了起来,看着她道:“真的吗?亦欢哥哥真的有保护祁儿吗?”
“当然是真的,这事母妃也知道呦。”事实上,楚煜璇知道这事就是华琼告诉她的,也许是为了感谢夏亦欢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对楚煜祁的保护,也许是为了别的什么原因,但不管是什么,夏亦欢对楚煜祁的上心她都是看在眼里的。抛开她的关系不说,难道夏亦欢是要扶持楚煜祁吗?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亦欢哥哥对祁儿真好。”楚煜祁笑道,完了又补充了一句,“姐姐对祁儿也好。”
“小鬼头。”楚煜璇捏了捏楚煜祁的鼻子,见他又开心起来,这才稍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