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氏最近很烦燥。

欧阳向阳近日花了她十万两银子。照这样下去，她这些年存下的私房钱就被他消耗光了。如果他用在正途上，就算把她的嫁妆卖了也没有关系，问题是……

为了一个‘一双玉臂千人枕，一口朱唇万人尝’的青楼女子败光了家，纵然是见惯了纨绔子弟的甄氏也快被气死了。她也想不管他，但是行吗？那是她唯一的儿子，她以后还要靠他呢！

每天收到无数帐单，她又不敢不还，否则被欧阳圣知晓的话，那孽子就完了。

甄氏抚着额头，感到头痛欲裂，恨不得就这么一死百了。

她靠在软卧上，连上好的狐皮也没有让她感到丝毫的温暖。眼角瞟过桌面上的一大叠纸张，她觉得呼吸不太舒畅。

“夫人，不好了。”甄氏身边的老人陈嬷嬷惊恐地冲进屋。

能够让向来沉稳的陈嬷嬷如此失态，想必一定有大事发生。甄氏顾不得斥责她，尽量静下心来，问道：“怎么回事？”

陈嬷嬷急得满头大汗，指着前院的方向道：“老爷……老爷对少爷行家法。”

甄氏一听是那宝贝疙瘩出事了，而且与欧阳圣有关，心道：坏了，事情暴露了。但是，她已经帮他擦屁股了，怎么还被欧阳圣发觉了？

越想越慌，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甄氏是那种越挫越勇的人，遇见的事情越麻烦，她就越冷静。

她重新坐下来，饮了一口茶，平复了心情，道：“老爷因何事而动怒？”

陈嬷嬷再次感到佩服。想她是几十年的老嬷嬷，却做不到夫人这样稳重。回想了一番，马上把打听到的情况说了一遍。

“少爷今个儿在私塾把户部侍郎的公子打得头破血流，差点闹出人命。户部侍郎亲自找上门来，要为他们家少爷讨一个公道。”

甄氏一听原由，再也无法维持高深沉稳的形象。这事牵扯到朝廷大员，不是她这个妇道人家能够掺合的事情了。这可怎么办？阳儿从小没有受过苦，他怎么受得住这么严厉的酷刑？

甄氏只觉头昏眼花，吃力地扶住椅子把手，努力保持着头脑清醒。

“我曾经听阳儿说过，他与户部侍郎家的公子交情甚好，以兄弟之称。为何会突然之间翻脸？”

陈嬷嬷悄悄地看了甄氏一眼，思索再三，小心翼翼地说道：“因为……一个青楼女子。”

砰！突然，甄氏猛地站起身，挥手一扫，使桌面上的茶杯落地成散花状。那双充满智慧的眼眸幽幽地看着前方，保养良好的玉手紧紧地绞着手帕，咬着红唇，脸色阴沉。

静静地，许久没有说话。气息沉闷，压迫得人呼吸不畅。

陈嬷嬷惴惴不安，不时地偷偷瞟着甄氏的脸色。虽然是陪嫁嬷嬷，而且看着这位夫人从小长大，但是她始终无法了解她的想法。

“夫人，少爷一定受了重罚，咱们去救他吧！”

气氛太压抑了，陈嬷嬷忍无可忍，鼓足勇气打破沉默。

“让苏儿和芯儿守在这里，把大夫唤来候着，一旦阳儿回来，就好生伺候着。”甄氏沉静地下达命令。

此时，她又变回那个优雅高贵的贵妇人。她静静地坐下来，习惯性地伸出手抓茶杯，却发现茶杯不在原来的地方，顿时清醒过来。

“泡一杯上好的龙井，本夫人渴了。”静，轻，淡……这是甄氏说话的语气。

陈嬷嬷赶紧泡好茶，动作比平时快了一倍。待她泡完茶，甄氏又说道：“备车！”

备车？陈嬷嬷越来越不明白了。

少爷正在承受家法，待施完刑后，大约几个月无法下床。就算夫人不去求情，也不应该在这个时机出门吧？

虽然心中有疑问，但是陈嬷嬷不敢有丝毫怀疑，赶紧加速摆动着那双老腿跑向外面。

甄氏咬牙切齿，双眼跳跃着冷光。

不过是一个青楼妓子，竟敢试图毁了我的儿子，不可饶恕，该死！

阳儿的伤再重，至少有痊愈的时候。可是一日不除去这个妓子，阳儿的魔症就一日不会完好。为了阳儿，又是我出手的时候了。

很快，马车准备好。甄氏带着陈嬷嬷和四个壮汉离开了欧阳府。经过府门时，听见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甄氏的心里一阵发疼。

脚步顿了顿，毫不犹豫地踩着下人的背上了马车，淡淡地对车夫说道：“红月楼!”

马夫握着马鞭的手颤抖了一下，大脑懵了。高贵优雅的夫人要去青楼？那个……

跟在马车后面的四个大汉诡异地瞟了一眼马车，心道：夫人为了那个白痴真是煞费苦心啊！

坐在马车里的甄氏戴上白色斗篷，穿了一套宽大的衣服，如果不是非常熟悉的人，应该无法认出她来。老嬷嬷和甄氏的打扮差不多，唯有衣服的布料要差了许多。

紧跟着他们的四个大汉也经过改装。他们换下了所有能够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打扮成普通商人的家丁。

甄氏掀开车帘，看着奢华的欧阳府院，叹了一口气。那张平凡的脸上染上了少许的风霜。她拼了大半辈子，一半为了自己，一半为了那个不争气的孩子。可是，她突然怀疑付出了这么多是否值得。

欧阳向阳的惨叫声传了很远，就算府外也能够听见。甄氏失落地垂下了眸子，心中叹道：“有的时候，我真希望那个欧阳赫才是我的儿子。”

聪明如她，利用头脑成为甄家最受宠的小姐。这不是天生的，这是她努力的结果。她长得不美，生母只是续弦。在她的上面，还有一个正正经经的大小姐。那女子美若天仙，才华横溢，当时被称为京城第一美人。

哼！可惜那受尽宠爱的第一美人红颜薄命，遇上一个穷酸书生，被骗了色，未婚生子，成了当时的笑料。后来又难产，彻底地死绝了。

如果不是她早丧，哪里轮到她嫁入欧阳家？一切，都是命！

她生了欧阳向阳，也是命！她认命，但是不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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