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正在寒风中站着的莫明欢突然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被冻得有些发红的鼻子，嘀咕道：“怎么还不来？”

莫初见将她领到这里，说这是萧染回家的必经之路，只要在这儿等着，绝对能遇到他。

莫明欢不是没有怀疑过莫初见故意捉弄报复她，把她一个人丢在这儿，自己却喝着热茶，听着小曲儿，活得无比舒适。

但她又坚信，莫初见不是那种会出尔反尔之人，况且，她真的很想见萧染一面。

莫明欢看着不远处忽明忽灭的那盏灯，想起了自己第一次遇见萧染时的场景。

莫明欢今年十七，三年前她在一次宴会上，第一次遇见了当时还不是京城第一才子的萧染。

莫明欢曾对莫初见偶然说过，她其实非常不喜欢古琴，莫夫人请很多的先生教她琴棋书画，而琴这一项总是最差的，就像是生来没天赋一样，到后来，连莫夫人她自己都放弃了。

而就在那次宴会上，还不是太后的岑贵妃突然提出要各府的大家闺秀互相切磋琴棋书画，莫明欢抽签，抽到了琴，她的琴技差到惨绝人寰，简直是魔音入耳，但她不能违背岑贵妃的命令，只能硬着头皮上。

结果是可想而知的，她被其他府上的小姐们，被宫中不得宠的妃子想拿她出气，被那些宫女太监狠狠嘲笑了一番，加之她又是庶女，各种难听的，不堪入耳的话语都有，她们空有一张美人皮，可心肠却要比蛇蝎还要阴毒黑暗。

莫明欢顶着各种轻蔑不屑的目光视线，她咬着牙，握着拳，指甲嵌入肉里，渗透出鲜红的血，她在心里不断的告诫自己，绝不能让这群人看笑话，绝对不能！

就这样，她在自己不停的催眠中，莫明欢硬是没有当着那群人的面哭出来。

想要看戏的人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场面，她们讪讪地转头，冷哼着，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其他人的身上。

至此，莫明欢再也忍不住了，她悄悄擅自离了席。

莫明欢不认识宫中既复杂，又纵横交错的路，误打误撞下闯进了御花园，她躲进假山中，终于忍不住地哭了起来。

她心中难受无比，脑海中一遍遍回放着那些人不怀好意的窃窃私语，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这时，碰巧从这儿路过的萧染听到了哭泣声，他想着可能是不小心打碎了东西，受了罚或者挨了顿骂的宫女，偷听人家女孩子哭实在不太好，他本想离开，但正好看到这边有一片湖泊，他又转念一想，宫中自尽的宫女实在不在少数，他怕那人会跳湖自尽，于是摸着声音寻找了过去。

“姑娘，发生何事了？你为何在此哭泣？”

这是萧染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若按照莫明欢平日的性子，定会让这人赶紧滚出去，但这人声音温柔如水，其中包含着担忧与关切，莫明欢不由自主地抬起朦胧泪眼去看他。

而萧染第一眼看到她时，微微吃惊，眼前这女子衣裙发饰华丽，虽在抹着眼泪，但举手投足间别有一番气质，实在不像是犯了错的宫女，而且容颜精致美丽，与常人不同。

难道是哪宫的妃子？

萧染暗自思索着，可这梳的发髻显然是未出阁的少女，他记得，今日岑贵妃在宫中设宴，邀请朝中大臣家眷前往，眼前这女子，应该是那位大臣家的小姐吧？但为何会在此处哭泣？

于是萧染声音又放柔了些，脸上露出个笑，看上去很善良无害，他怕莫明欢害怕，便作了自我介绍，“姑娘，在下姓萧，单字染，偶然路过此处，听到姑娘的哭声，所以前来查看，不知发生了何事？”

莫明欢听着他温柔的声音，又想起宴会上那些人对她的冷嘲热讽，眼泪如珍珠，掉得更厉害了，但她不想让萧染看到这般丑态，固执地别过头去。

萧染注意到她的动作，轻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了一方丝帕，将它放在了莫明欢面前。

莫明欢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擦擦眼泪吧，像你这种年龄的女孩子，还是笑起来更好看。”萧染轻声安慰道。

莫明欢踌躇地看着面前那方丝帕，像只受伤的小兽般缓缓伸出了手，还带着萧染体温的丝帕落在了她的手中。

萧染看着她的动作，唇角弧度不自觉加深了几分。

“谢谢……”莫明欢止住了眼泪低声道，她抬手轻轻擦了擦泪渍，说：“我叫莫明欢。”

萧染听了这名字愣了愣，倒也没说什么，只问道：“莫小姐，究竟怎么了？你为何独身一人在此？”

莫明欢听着他对自己发生改变的称呼，就明白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她犹豫着，慢慢说道：“贵妃娘娘举办宴席，要求让各府小姐抽签，逐一演奏琴棋书画，我抽到了琴，但我这四项里面就只有琴不好，于是其他人就……取笑我。”

莫明欢故意挑了个听上去还算体面的“取笑”，萧染听在耳里，心里却明白，宫中那群难缠的妃子绝不会只是“取笑”这般简单，绝对是说了更难听，更无法让人接受的话。

萧染没有去用苍白的话语安慰她，他道：“你是不喜欢琴吗？”

莫明欢想了想，点头回答：“我从小就对琴没有天赋，怎么学也学不好，母亲请了好多先生教我，但就是教不会，后来母亲就放弃了，从那以后，也不要求我一定要学好了。”

“原来如此。”萧染笑了笑，他看着莫明欢，问道：“你可否愿意听我弹奏一曲？”

莫明欢瞪着眼睛，看了看他空空如也的身后，说：“可是你没有带琴啊，怎么听？”

萧染则道：“只要你想听，我就能找到琴，想不想？”

莫明欢看着萧染真诚的眼神，抿了抿唇，点点头，“嗯，想。”

萧染笑开了，他对莫明欢道：“好，你先跟我一起出去，我带你去找琴。”

他走出假山山洞后，转身朝莫明欢伸出了手，笑容温润如玉。

莫明欢低头看了看脚下崎岖不平，满是尖锐石头的小路，将手放在了萧染的手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