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楚淮每天和丁凛这样一日三餐不咸不淡的过着日子竟让她生出一种安逸感,像是再普通不过的小两口过着再普通不过的日子。
这些天李楚淮接了个新案子,取证有些困难,这几天加了不少班,为的就是今天能回来的早些,她记得当初结婚登记的时候丁凛身份证上的生日是在今天,丁凛和她都不爱热闹,李楚淮索性就准备在家准备点好吃好喝的帮他庆祝一下。
而出乎李楚淮意料的是,丁凛从房间出来看见这满桌的菜色,并没有表现出什么高兴的模样,反而神情复杂,这让她心里有些堵得慌。
“丁大官人如今越发不好伺候了,小娘子这满桌的菜色竟都换不来一个欢喜些的表情?”李楚淮将最后的面端上桌,推到桌子中间。
七菜一汤,上一次他们餐桌上出现这样的配置是李楚淮要和他离婚。
丁凛也不言语,闷不吭声的开始吃菜,最近的日子过的太平,没什么人找李楚淮麻烦,要离婚的话,现在的时机确实不错,他估计这应该是一顿散伙饭了,他不喜欢这样冷不丁说散就散,他并不是什么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
李楚淮见丁凛一副扑克脸觉得不对劲,“心情不好?”
丁凛也不应话,舀了一勺冬瓜汤一口喝完。
“诶你慢点,这不烫吗?又没人跟你抢……”
“好了,东西拿出来吧。”丁凛也懒得和李楚淮废话了。
李楚淮有些惊讶,她以为这个礼物她藏的挺好的,“哎,还是被你发现了,等着啊,我去拿。”
丁凛看着空荡荡的对面,眼眸深沉,心里一时觉得空落落的,这几个月,他知道了自己不爱吃皮蛋,知道了生病以后食物和照料带来的满足感,知道了这个家里和他空荡荡的屋子有什么不同,知道了张以则常说的烟火气。
这些都是李楚淮带给他的,他很清楚,只要李楚淮叫停,一切就都会结束了,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他竟有些舍不得,但他自己并不清楚,他究竟是舍不得这种生活,还是舍不得李楚淮,他也不知道,此刻心中的这份沉郁是为李楚淮还是为其他。
遇到李楚淮之前他从未思考过生活,也从不纠结于生活琐事和与人相处,更准确的说,是和李楚淮生活的琐事,与李楚淮相处。
“给你之前,我先问你啊,cherry和雷蛇你选哪一个?”李楚淮双手背在后面,她也不太懂这些,上网做了点功课取舍不下便两款都买了,一个送给丁凛,剩下的一个自己用,以前没接触过机械键盘不觉得,后来每次听丁凛敲的咔咔响她就觉得用这个打法律文书一定很带感。
丁凛被她这突然地一问弄得有些茫然,“键盘?”
“对啊~”
“我不太讲究这个,顺手就行,我现在这个用很多年了logo已经磨没了,忘了什么牌子。”丁凛觉得现在的气氛有些微妙,上一次李楚淮拿出离婚协议的时候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而这一次却不知道怎么一副被噎住的表情,还总说些有的没的。
“……”李楚淮从背后拿出两个键盘,有些颓丧,随手递给丁凛一个,“本想说不知道你会更喜欢哪个就都买了,没想到你不讲究这个,那你一个我一个随便分了好了。”李楚淮礼物买得碰了壁,心里有些失望。
丁凛接过李楚淮递过来的键盘不免怔愣,这算是离婚礼物?
李楚淮夹了一个狮子头到面里,然后将面条推到丁凛面前,“你好像不爱吃甜食,我就没订生日蛋糕,吃个长寿面吧,绝对是一整根,我拉面的手艺很好的~”
丁凛看着眼前的面条,汤底醇香,估摸着是李楚淮费心思熬的,他拿键盘的手紧了紧,“是讲究的,我……我讲究这个的。”
如果可以的话,他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写个程序把这顿饭一键重置。
“我很喜欢,今天的菜也很好吃。”丁凛似乎怕李楚淮不信,又补了一句,“每一个菜都好吃!真的!”
“哟,丁大官人刚才一副苦大仇深的脸看着这一桌子饭菜的时候我可看不出来您觉得好吃。”李楚淮近来越发喜欢逗丁凛。
“现在再仔细看看?”丁凛自知说不过李楚淮,索性每次主动退让,他觉得李楚淮胜利后的小得意也挺可爱的。
事实上,丁凛的生日并不是今天,十一月六号,只不过是他被扔在福利院门口的日子,他也记不得自己真实的生日是哪天了,所以这是第一次有人给他庆生,也是他第一次收到生日礼物,这一刻他觉得,这个日子也不坏。
他看着眼前的人,头发松松散散地束在脑后,有几缕垂散在肩上,慵懒而温柔,有时候繁杂冗长的话语反而会冲淡言语中的深意,这一刻他什么旁的话也没有说,只是安安静静的在一起吃饭,便觉得无比舒心。
丁凛夹起一大口面,心里生出一丝温暖,他从未如此满足过。
“谢谢你。”
李楚淮看着丁凛粲然的笑险些吓了一跳,丁凛平日里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他可以笑的这么温润,让人觉得连身边的空气都是暖的。
吃完以后李楚淮照例把厨房扔给丁凛收拾,自己早早地睡了,本以为能难得的睡个好觉,可没想到半夜就被开门声和脚步声吵醒了,李楚淮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差,稍微有点声响就容易醒,而且很难再睡着了。
已经是半夜两点了,丁凛虽睡得晚,偶尔出来倒水动作也非常轻缓,很少吵醒李楚淮,这动静大的让李楚淮觉得不太对劲,她的神经一下子绷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起身开了门,果然看见有人影。
“谁!”
李楚淮啪地一下开了灯,却看见丁凛面色发白捂着胸口准备出门,脚步虚浮。
“吵醒你了?”丁凛一脸歉意,声音比他此刻的脸还要虚弱上几分。
李楚淮快步走过去,“你怎么了?”
“没事,你去睡吧,喉咙和胸口有些疼,我自己去医院看看。”
吃完饭开始丁凛便觉得胸口有些难受,也没太当回事,却没想到疼的越来越厉害,现在每说一个字都觉得痛感更甚一分,由于不常出门,又不精于养护,丁凛本身就看着比别人苍白些,现在更是一点血色也没有了。
“等着,我送你去。”李楚淮说完就跑回房间,随手从衣柜抓了件呢子大衣套在睡裙外面,着急忙慌就出了门。
李楚淮一路上把车开得飞快,丁凛也知道劝不住,他估摸着李楚淮今年的驾照分可能不够扣,他已经做好了把自己的驾照给她去扣分的准备了。
一到医院李楚淮就扶着丁凛挂了急诊,李楚淮跑上跑下的拿化验单和缴费,最后结果却让人有些苦笑不得——食道烫伤,两人几乎是同时想起了丁凛一饮而尽的拿碗热汤。
医生边在病历上写着飘逸的文字边抬头撇了丁凛一眼,“哦呦,这都多大年纪了吃饭还这么着急的,烫还往下生咽啊?”
“……”
李楚淮在旁边听得忍俊不禁。
“没什么大事,给你开的药呢,喝下去之后呢躺在床上滚一滚,让食道充分接触药物,晓得法?”
这场面李楚淮在心中一脑补,实在没忍住,一下子笑出了声。
“哈哈哈,晓得晓得,侬放心好了,我看牢他的,肯定要叫他好好滚的。”李楚淮学着医生的上海口音应和着。
“现在的小年轻,一个比一个会作的嘞,你别笑他,你这个腿光着就出门了,这么大寒气,以后得风湿可要命。”医生此刻的语气仿佛一个操碎了心的老母亲。
“……”
“……”
丁凛看着李楚淮光着的小腿冻得微微发红,眼里也布满红血丝,心里生出许多歉疚,他知道的,李楚淮这几天接了个不太容易的案子,熬了好几天夜了,今天难得能早些睡,却被他吵醒陪他折腾到现在。
他想起他上一次发烧她为他盖的被子,她为他准备的晚饭,她为他拿化验单匆匆的背影,原来两个人的生活是这样的,她为他做了太多协议之外的事情。
“楚淮,我们不仅是甲乙双方,对吗?”
“您这何止是甲方待遇啊,我可从来没给甲方当过司机和保姆。”
丁凛垂了垂眼,“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李楚淮没想过丁凛会突然问这种问题,她想了想,颇为认真的回答丁凛:
“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