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审一结束李楚淮赶紧找到赵丽丽，“东西发过来了吗？”

“发过来了发过来了！”赵丽丽满脸都是难以抑制的兴奋，“虽然由于设备原因视频的分辨率依然不是高，但足够看清老人是自己先摔倒的。”

“妥了。”李楚淮轻轻勾唇。

赵丽丽每每看见李楚淮这样胜券在握的样子都仰慕极了，这样的李楚淮仿佛有一种特别的吸引力，让人移不开眼。

“楚淮姐～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舒俐君看见法院门口的李楚淮，上前打了个招呼。

李楚淮直觉上觉得这个人并不简单，这么恰好她认识丁凛，这么恰好她是她案子的证人，“我倒是没看出来你哪里没想到。”

“各方面都没想到啊～比如夫妻之间互称朋友～”一张娃娃脸上依旧挂着笑，说着不符合这个天真形象的言辞。

“你最好摆清自己的身份，既然决定了要做被告的证人，就不该在案件结束前和原告律师有过多的纠缠。”

李楚淮看了眼身边一脸疑惑的赵丽丽，“走了。”

李楚淮托人差舒俐君也没查处个所以然来，无论怎么查都是个刚毕业工作两年的研究生，虽然直觉上觉得这个人并不简单，却也没什么证据，难道真的只是巧合？今天在法庭上见到舒俐君之后李楚淮一直有种隐隐的不安感。

吃饭的时候丁凛看李楚淮一直心不在焉，“怎么了？”

李楚淮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舒俐君……”李楚淮斟酌了一下措辞，“是你什么人？”

“怎么突然这么问？”

“没什么，今天开庭她是原告证人，觉得有点巧了，随口问问。”李楚淮看丁凛这么紧张心中有股子无名业火，也不想再多问了。

“她不是什么可疑的人。”丁凛知道李楚淮在怀疑什么。

“行了行了，知道了。”李楚淮有些不耐。

“她之前从b市带了点特产，说是待会拿过来。”

“不行”李楚淮的语气不容置否，平时倒也罢了，案子还没结束，一个被告证人，一个原告律师，案子结束之前有任何来往都是不合适的。

“我们一起长大，她没什么可疑的地方。”

舒俐君和丁凛从小一起在福利院长大，虽然丁凛偶尔会觉得她聒噪，但总归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善良姑娘。

“连一个案子结束也等不了？她作为被告证人，你知道这样的来往会有怎样的后果吗？”李楚淮神情严肃。

“你不必这样把人想得太坏。”

李楚淮鲜少看见丁凛这样黑的脸色，“护犊子护到实话也说不得？那我话也放在这里，今晚她不能来。”

“我说了，她是可信的。”丁凛眼神笃定，“你为什么要这样针对我朋友？”但李楚淮听她说完这话分明怒意更盛。

“你是觉得，我无缘无故猜忌她针对她，是不是还觉得不仅猜忌她针对她，还在欺负她？”

“是。”丁凛就事论事。

丁凛短短两句话像是一盆凉水把李楚淮浇得透透的，“她不是那样的人？我把她想成哪样了？那我是哪样的人？蛮横无理仗势欺人？”李楚淮眼里满是嘲讽，“是啊，你们青梅竹马的，你了解她，她不该被往坏了想，你该护着她的，而我呢？或许在你看来是个极尽刻薄的人吧，我不过是说了事实，你便觉得我恶意揣测她，我还什么都没做，你便觉得我要为难她。”

说着说着，李楚淮突然轻松了，既然这样她也不必顾及什么情面了，她本来就该是个无所束缚的人，她摆出一个职业的微笑，“丁先生，非法入侵住宅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舒小姐虽然心地善良，可难免这世上有些尖酸刻薄的人不依不饶，夜深风凉，您还是建议她在家好好休息准备下一次出庭作证。”

如果李楚淮不说出来，连丁凛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已经无意识的把李楚淮摆在了更强势一方。

他总下意识的觉得舒俐君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可他却忘了，舒俐君和李楚淮同岁，这一番话让丁凛很不舒服，像是一块石头哽在胸口，他本意不是想这样伤害李楚淮的，但他却不知如何解释。

李楚淮一颗心如坠寒冰，她不是一个不能受委屈的人，从小到大她因为不爱与人成群结伴也不知听了多少难听刺耳的话，她一向都懒得上心也不屑计较，更不会像今天这样矫情发怒。

这是第一次李楚淮对丁凛发脾气，李楚淮这个人似乎总是强大到让人觉得她不会受分毫的欺负，没人能拿她怎样，而刚才李楚淮的话像根根银针，扎得丁凛的心细细密密地疼起来，这么多年，她也许从来都是被摆在强势一方，没人护着她半点，即便她什么也没做，也会被归位不会受欺负而是欺负人的角色。

丁凛有些厌恶自己，连自己也是这样看她的，他原本也明知她不是这样仗势欺人的人。

这顿晚饭不欢而散，李楚淮说的道理他不是不懂，他也明白李楚淮和舒俐君目前身份的尴尬，但他没想到李楚淮会发这样大的脾气，虽然觉得李楚淮小题大做，他最终还是决定让舒俐君改天再来，可这个决定还是慢了一步。

李楚淮听见房间外面传来门铃响声的时候心又凉了一分，她闭了闭眼，把耳机的声音开到最大，她是一点和他们有关的声响都不想听到了。

李楚淮觉得舒俐君这个人真的每一次见面都会给她惊喜，她们的第三次见面是在这场案子的第二次开庭，舒俐君一开口就让她和被告律师心里问候了一遍舒俐君祖宗十八代。

“经过李律师上次的质询之后，我想了想，上次我边打视频电话边走路我确实不能确定王可有没有撞上前面的老人，我抬头的时候老人已经摔在地上了。”

舒俐君不仅改了口，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影射是经过李楚淮的提点，这对李楚淮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舒小姐虽然没能清楚的看见事件的经过，但是我在事发地稍远处的药店门口发现了一个能拍到事发地的摄像头，虽然因为设备原因监控有些模糊，但经过技术处理，我们可以清晰的看到老人的摔倒是其个人责任，法官，下面请允许我播放这一段视频。”

法官点头示意后，赵丽丽打开了储存卡里的视频文件，却只有四个字：播放错误，再打开电脑却发现电脑也蓝屏了。

文件损坏，李楚淮小声问赵丽丽，“没有备份？”

“我……”赵丽丽自知犯了低级错误，一时慌乱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怎么办。

李楚淮迅速整理情绪，一切都太凑巧了，可此时也容不得她思考其他，“我的当事人明知这场官司的胜算可还是愿意一搏，尽管他知道败诉以后他将为千夫所指，迎接他的不仅仅是学校的处分，还有社会上的唾骂，父母的失望，他将很难回归家庭，回归社会，可他还是要站出来，他相信这个世界的正义，碰瓷事件屡见不鲜，我们对恶人的宽容造就了他们的猖獗，年龄不应该成为他们被原谅的理由，那一声：‘对不起，我错了。’才是。”

李楚淮脸上不见一丝慌乱，她依旧是那样从容，“现在关键性证据在这种时候丢失，我有理由怀疑是有人刻意为之，还请法官能同意我的休庭申请。”

这一番话将一旁的赵丽丽心中的正义之光熊熊燃起，她从来没有这样激动过。

“刻意为之？刻意为之的怕是李律师自己吧。”被告律师展示了一系列照片，有舒俐君在法院门口和李楚淮交谈的，有舒俐君出现在她小区门口的，更有丁凛在家门口接过舒俐君送来的特产的。

“证人的改口，所谓的关键性证据被刻意为之，这些天社会舆论的倒戈，李律师做律师还是屈才了些。”

法官宣布休庭以后，从法院出来的那一瞬间李楚淮轻声对赵丽丽说了句“你先走。”后便快步走出了法院，下一秒记者就围住了她，闪光灯晃得她眼晕。

身后空无一人，身前千夫所指。

“您好，请问舒小姐证词改口和您有关系吗？

“您好，请问对方律师对您操控舆论的指控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您好……”

“您好……”

无数的声音3d环绕在李楚淮耳边，有些人总是用礼貌的话语骂人，比如：“您好。”

赵丽丽被挤到一边，满心慌乱无措，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李楚淮替她承受着她所有的错误，记者们的话筒像把把利剑直直地对着李楚淮，仿佛随时要狠狠刺下，万箭穿心一般。

一个深呼吸之后赵丽丽学着李楚淮教她的冷静下来思考问题，她拨通了林渚的电话，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能来救李楚淮的人。

“喂！林律师，是…是这样，我…我搞丢了证据，李律师现在被记者包围了……”赵丽丽声音都在颤抖，也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自责。

“什么？”林渚被赵丽丽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搞得一头雾水。

“就是现在李律师她……”赵丽丽的话说到一半，耳边突然传来了李楚淮的声音，让她直愣愣的呆在那里。

“您好，请您不要拿着被无数人口水喷过的东西对着我，我有洁癖。”李楚淮面带微笑，用尊敬的语气表达着最不屑的态度。“请让让。”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风声刺耳，见没有人动，李楚淮又再度开口，“我说，让开。”而后也不顾前面有人，便迈开步子，挡在李楚淮面前的人下意识的避开，赵丽丽就这样看着李楚淮从舆论的中心走出去，背影孑然一身，有着不容靠近的孤傲。

而这些话一字不漏的通过电话传到了林渚的耳朵里，他语气瞬间沉了下来，“你们回所，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