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睡觉的时候,陶芬躺在床上,难得回想起以前的事情。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桃子的时候,那时候的她因为孩子意外流产,被医生诊治再也无法生育,精神一度面临崩溃。
当时新婚的前夫还很爱她,两个人找到乡下的一家福利院,打算领养一个孩子。
前夫原本是想领养一个年纪小不记事的孩子,这样以后容易亲近,老了有保障。
两个人路过卖水果的摊贩,买了好几箱水果带到福利院,分给福利院的孩子们吃。
陶芬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闷声不说话的小女孩。
小女孩穿着不合身的新衣服,脑袋上扎着两个羊角辫,头绳上的塑料草莓磨得褪漆。
她的眼睛又黑又亮,极为漂亮,就是头发有些枯黄,整个人看上去就是一副营养不良的状态。
陶芬拿起一盒草莓和一盒红油桃,走到小女孩身边,蹲在人面前。
柔声道:“给你吃。”
小女孩舔了舔嘴唇,把手指在身上蹭蹭,伸手拿了一个油桃,旁边散发着甜香的草莓一动不动。
“为什么不挑草莓?”小孩子应该都喜欢吃漂亮的草莓才对。
小女孩的嗓音带着稚气的清亮,怯怯道:“草莓容易压坏,桃子可以留到晚上吃的。”
因为这短短的几句,陶芬不知为何,一眼就看中了这个女孩。
就这样,陶桃随她姓,成了自己的女儿,而前夫嘴上不说什么,但其实心里却对这个已经能记事的养女喜欢不起来。
暗地里,男人不知道多少次和陶芬商量,希望把孩子送走,从亲戚家过继一个小的,她一直没答应,这也成为日后两个人离婚的□□。
一个男人没有自己的孩子传宗接代,或多或少总是会抱怨,又因为婆婆的从中阻挠,前夫最后还是和她提出离婚,或许是因为愧疚,他把这套房子留给了母女两个。
前夫离开的第一晚,她躲在房间里泣不成声,半大的桃子推开门,颠颠跑向她怀里,哭着喊道:“妈妈别哭,还有我。”
后来的事她记不清了,一眨眼的时间,当初怯生生啃着桃子的小女孩,现在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乖巧懂事,于她而言,这就足够了。
陶桃在另一个房间里,躺在床上接电话,
方珥声音十分难过:“对不起啊,桃子,我放你鸽子了。”
“没关系的。”陶桃好脾气的谅解了,毕竟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她自己的缘故,让方珥被袁州骗了。
“哼,都怪那个杀千刀的袁州,非拖着我,不让我走。”
“哦——”陶桃略带点调侃的拉长音调,和上回吃火锅时,方珥的语气如出一辙。
方珥突然胡乱叫了起来,带着宿舍床来回翻滚的吱吱呀呀的声音,害羞道:“讨厌讨厌。”
半晌——
“他今天向我表白了,说喜欢我。”方珥隔着被子突然闷闷道。
陶桃没想到能听到这么大的八卦,睁大眼睛道:“真的?”
“嗯。”
陶桃好奇追问道:“你答应他了吗?”
电话里沉默了几秒,
“没,我让他哪凉快哪待着去。”
陶桃:“......”
她忍着笑,“然后呢?”
“然后他说...”方珥清了清嗓子,学起袁州调侃的语气,憋着嗓子低音道,“你这儿凉快,能待你身边吗?”
“咦~~~这土味情话说的,把我肉麻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方珥嫌弃道。
“哈哈哈哈哈......”陶桃捧着手机,笑得前仰后合,肚子都笑痛了,“你...你是在说相声嘛,哈哈哈...”
“你别笑啊,听我继续说,然后我就回他...”
方珥真是个活宝,在电话里活灵活现的,一人扮演两个角色,把当时的场景描述出来,陶桃光听着她的话,就能想象出当时袁州被怼的面色铁青的画面。
“最后,他就被我给怼跑了。”
陶桃笑的喘气,“说了这么多,你就是没答应他喽。”
方珥激动道:“当然啦,当初他和齐雪晴联手起来那么欺负你,我是疯了才会答应和他谈恋爱。”
“可是学长最后还是替我们惩罚她了呀。”
方珥语噎,犟道:“我不管,反正他和齐雪晴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人。”
虽说当时在会场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方珥的眼睛特别尖,一看就看出齐雪晴和袁州的关系有些暧昧。
方珥也明明白白的把为什么拒绝他的理由说了出来,今天谈到齐雪晴的时候,袁州没意识到自己嘴里一口一个“小雪”“小雪”的叫着,让她听到耳里刺耳极了。
陶桃顺手关了台灯,躺回被窝里,轻声道:“你喜欢他吗?”
方珥声音有点虚,“......有一点点,但,只有一点点哦,忽略不计的那种。”
两个人隔着电话聊着少女懵懂青涩的心事,陶桃今天有些不对劲,或许是因为自己一直麻麻的嘴唇,或许是因为某个人。
她特别想找个人聊聊天,谈谈关于这些男女情爱的事情。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方珥冥思苦想,她也没谈过,只是根据自己多年来看小说,少女漫的经验,胡乱摸索道:“应该就是见到他,心会扑通扑通跳的不停,害羞不敢看他的眼睛,会因为他的一句话反复琢磨意思,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睡觉,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
陶桃怔怔的听着方珥的“长篇大论”,感觉她说的每一条,自己好像都被戳中了。
难道她真的为那个男人心动了?!
可是临走前,她还说自己讨厌他,当时说出这种话的自己,心里的的确确是满心厌恶,恼恨他不顾自己的意愿,用妈妈威胁,提出一大堆莫名其妙的条条框框,甚至还逼她...
想到这里,她的心乱糟糟的。
“喂,桃子,睡觉了吗?”
陶桃从纷繁无章的焦虑中清醒过来,顺势道:“嗯,有点困。”
“那你睡吧,时间不早了,我也要睡啦。”
挂断电话,手里握着发烫的手机,陶桃眼前漆黑,皎洁莹润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撒在被子上。
陶桃晃了晃脑袋,不准自己再想下去,她刚想把手机放回桌子上,手机又震动起来。
是个陌生号码!
肯定是骚扰电话,这样想着的陶桃果断挂掉,准备睡觉。
刚挤着被子翻身的她,眼皮重的要打架,桌面上的手机又开始震动,“嗡嗡”震个不停,把人吵醒。
陶桃闭着眼睛,把手机摸到被窝里,困意昏沉的女声,带着像做雪花酥糖时拉丝似的软糯甜腻,
“喂,谁呀?”
电话里没声音,
“喂?”陶桃闭着眼睛重复了一遍。
“你刚才跟谁大半夜打电话?”手机里突然响起阴恻恻的低沉男声。
“朋友。”陶桃觉得声音很熟悉,打了个娇憨的哈欠,无意识的回答。
“什么朋友,男的女的,打电话打一个小时都占线。”男人质问的语气冷的跟浸了冰水的尖刀似的,凌冽异常。
不客气的音量把陶桃活生生给吓醒了。
“你是?”
郑道林低笑一声,“刚和你分开不到三小时,就忘记我声音了。”
陶桃脑子里的瞌睡虫一下子全都跑光了,隔着被子气呼呼道:“郑道林,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
男人答非所问,“呵,这还是你第一次叫我名字。”不紧不慢放柔语调,和前一秒判若两人。
陶桃长吸一口气,把被吵醒的怒气强自压下去,“打电话有什么事?”
“唔——就是想跟你说句晚安,但是你的电话一直显示正在通话中。”郑道林吐了一口烟圈,薄唇张合笼罩着烟雾,看着酒店顶层的璀璨夜景,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欠揍。
大半夜不睡觉,就为了说两个字,陶桃脾气再好,总是有限度的,尤其是在郑道林面前,忍耐力莫名的大大降低,控制不住音量,“神经病,我挂了。”
“你还没说是谁跟你打电话?”郑道林慢悠悠道。
“我凭什么要跟你报告!”
隔音不好,陶芬正准备睡觉,隔着墙面敲了敲,大声道:“桃子,怎么了,还不睡觉?”
陶桃忙捂着手机,“没事,有只蚊子吵,被我打死了。”
“是我室友,上回你见过的。”她缩回被子里,闷得满头大汗,嘟囔道:“好了,我要睡觉,你别再打电话来了。”
“说句晚安听听。”
“郑道林,别太过分。”她磨着牙齿,像恶戾的小兽一样,觉得自己平生所有骂人的话都要奉献给这个人。
“啧啧,女孩子起床气这么凶,将来怎么指望你相夫教子,给我端早饭吃。”郑道林游刃有余道。
这个变态不仅混蛋,而且直男癌晚期,没救啦。
奈何她被人拿捏的死死,只得忍辱负重道:“晚安。”
郑道林似笑非笑,磁性惑人“晚安,我的桃子。”
陶桃连忙把手机离自己一丈远,按断电话。
呸,不要脸,我才不是你的!!
接完这个电话,陶桃摸着发烫的脸,嘴角不易察觉的露出一丝笑意。